说着过往之事,韩主医没有忘记收针。几个抬袖的动作,便将戏志才身上的银针全部拔下,收入盒中。
戏志才沉默许久,缓缓坐起:“多谢医丞。”
韩主医摆摆手:“时间将至,去正房吧。”
几经迟疑,戏志才终究抬起眸,认真望入韩主医的眼中:“韩医丞方才所言之人……可是世子?”
韩主医盖上木盒的动作一顿,移开目光:“是我曾经的雇主……戏处士,时间不早了,我们快走吧。”
……
开创之术顺利完成,为了避免二次感染,戏志才留在这一处别院休养,由二位主医轮流值守,观察病情。
在手术之前,刘昀一度鼻子发痒,还以为自己被刘巍传了感冒。好在手术后不久,鼻痒的症状就彻底消失,他便将这件事彻底抛到脑后。
当确定戏志才身体状况尚可,只需静待观察,荀彧当日下午就坐车启程,前往颍川。
刘昀在城门口送走荀彧,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古怪的怅然。
他终于知道曹操在《短歌行》中引用《诗经》名言“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时是什么心情了。这不仅是对人才的渴望,不仅是翘首以盼的求贤之意——更是怕人才中途消失不见的惆怅。
虽说荀彧已经暗示接近明示地表达迁居之心了,但在人才彻底落在碗里之前,总是让人有那么一点的忐忑不定。
想到曹老板的诗,刘昀不由又想起谯县的丁氏一族。
根据线人传回的情报,那日卷入刺杀事件的丁氏族人,并非曹操的母族,但也属于谯县当地比较大的一支丁姓。
死掉的是那支丁姓的旁支,在当地小有才名。
黄琬不想与当地望姓撕破脸,派人去丁氏主支讨要说法,却没想到,那丁氏主支的族长抵死不认,不但否认了族人或许受人利用刺杀豫州牧这件事,还一口咬死这事只是个误会,是黄琬没弄清楚事实,误杀了他们的族人。
在短短一年内平定豫州乱象,黄琬又岂是好惹的?
哪怕对方真的无辜,真的对族人的事不知情,只是出于维护家族名声而否认了这件事,黄琬也不会任由他们蹬鼻子上脸。更何况,丁氏这些人很有可能是既得利益者,甚至有可能参与其中。
他二话不说,在一日内布局。第二天一早,从沛国、汝南、谯县、梁国等地纷纷传来玉玺现世的消息。
一个地方出现玉玺,大家潜意识里都会觉得这玉玺很有可能是真的。但要是每个地方都冒出玉玺,搞批发似的乱窜,只会让人觉得这是阴谋,这些乱七八糟冒出来的玉玺都是假的。
豫州牧的府邸当然也传出了发现玉玺的消息,湮没在其他玉玺的消息中,显得不甚起眼。
值得一提的是,以上所有地方发现的玉玺,都完美无缺,没有边角的镶金。知道内情的文人与士族,一看就知道玉玺是假的,对此嗤之以鼻。
在黄琬那发现的玉玺也是一样。他早已换了个一看就假的纯玉玉玺,每当旁人询问,就掏出玉玺示之,神情无奈。
正当所有人都在讨论玉玺风波的时候,谯县丁家忽然挖出一个疑似真玉玺的金镶玉,全州哗然。
将刺客留下的高仿玉玺悄悄丢到丁氏一族水井里的黄琬,正义凛然地来到丁氏族地,似笑非笑地对着前几日还不可一世的丁氏族长:
“金镶玉。丁族长,你们这玉玺看起来有点真啊。”
丁族长:“……”
一场致命的风波,被引到了罪魁祸首的家族。
刘昀得知此事,忍不住为黄琬海豹式鼓掌。
不愧是老黄,如果他能留下继续当豫州牧多好。任凭袁绍袁术怎么图谋豫州,任凭那个对豫州虎视眈眈的黑手怎么作妖,他都能四两拨千斤,把伸过来的爪子全部拍回去。
只可惜,为了家族,为了党人,为了自己的理想,黄琬明知京城陷入泥潭,也要一去不回地扎进去。
刘昀心知自己无权评议、干涉黄琬的决定,在短暂的遗憾过后,便挑了些祝贺礼,送往谯县。
十天后,京中诏令下森晚整理达。
豫州牧黄琬,功若丘山,有经纬之才,擢升为司徒,即刻入京。
28、29(二合一)
黄琬收到诏令,不疾不徐地收拾行囊,带着七枚假玉玺赴京。
在被金镶玉假玉玺糊了一脸后,丁氏早已不复原先的强硬,趁着黄琬还未离开,谦卑地向豫州府递帖子,试图缓解关系。
黄琬并不理他们,一概将人拒之门外。
丁氏族地曝出玉玺的那天,黄琬带着部曲,用“奉归于天子”的名义带走了那枚假玉玺,任由丁氏陷入传言的漩涡。
有人说正是丁氏策划了这场滑稽的玉玺案,正是为了掩饰自家得到真玉玺这件事;有人说丁氏的玉玺也是假的,是丁氏存有异心,妄图称帝,这才造了个逼真的玉玺;还有人说玉玺是真的,丁氏正是策谋偷走玉玺的人,是他们趁乱偷走了大汉的玉玺。
各种难听的传言甚嚣尘上,说什么的都有,丁氏族长这才慌了,不得不向黄琬低头,即使天天吃闭门羹也不放弃。
流言暂时传不到京城,但黄琬他可是要进京的啊,而且他还高迁,擢升为三公之一的司徒。
这如何不让丁氏心慌,若是黄琬要将流言添油加醋地报给朝廷……
后悔的情绪油然而生。丁氏的人见不到黄琬,一时之间消停了不少,行事格外低调。
黄琬却是对此嗤笑,还给刘昀写信,嘲讽这些怂货。
——以中央政府目前的情况,哪有精力管他们的破事。若在靠近雒阳的郡县倒也罢了,现在董卓急着掌控中央朝廷的权柄,即使关东等地出现暴乱,他也未必会率兵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