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斜斜地划过窗户,在玻璃上留下蜿蜒的水痕。荀攸站在画架前,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支细笔,在学生的作品上轻轻点了几处。
"这里的明暗交界可以再柔和一些,就像"她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被雨水打湿的樱花,"就像雨中的花瓣边缘那样。"
"荀老师,您看看我的构图行吗?"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举起画板。
荀攸走过去,微微俯身。她今天穿了一件米色的亚麻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处,露出线条优美的小臂。一缕黑从她松松挽起的髻中滑落,垂在颊边。
"人物和背景的比例"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教室的门被推开了。
校长王立群带着一个陌生的女人走了进来。荀攸的笔尖在画纸上顿住,留下一滴突兀的墨蓝。
"各位同学,打扰一下。"王校长拍了拍手,"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学校新聘请的美术理论老师,顾听胥老师。顾老师刚从法国回来,在艺术史和当代美术理论方面有很深的研究。"
荀攸感到一阵眩晕,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却不小心被后边要报告上厕所的学生撞了一下。五彩斑斓的颜料在空中划出弧线,然后——
"啪。"
全部落在了那位新老师雪白的连衣裙上。
教室里瞬间安静得可怕。学生们瞪大了眼睛,几个女生倒吸一口冷气。那件裙子一看就价格不菲,现在却被泼洒的颜料染得面目全非。
荀攸的嘴唇微微颤抖,却不出声音。她看着面前这个女人——十年了,顾听胥的眉眼依旧如画,只是眼角多了几分成熟的风情。她今天化了精致的妆,栗色的卷垂在肩头,耳垂上的珍珠耳环闪着温润的光。
"攸攸。"顾听胥笑了,眼睛弯成两道月牙,仿佛被毁掉的裙子不存在一样,"好久不见。"
这个称呼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荀攸记忆深处上锁的抽屉。大学时,只有顾听胥会这样叫她,带着那种特有的、微微上扬的尾音。
"顾顾老师。"荀攸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选择了最生疏的称呼,"对不起,我马上帮你"
她手忙脚乱地抽出纸巾,却在伸手时被顾听胥握住了手腕。那只手温暖干燥,指尖有长期握笔留下的薄茧。
"没关系,"顾听胥的声音很轻,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反正你欠我的,远不止一条裙子。"
荀攸猛地抽回手,像是被烫到了。她转向学生们,努力维持着平静:"大家继续完成自己的作品,下课前我要看到初步效果。"
然后她快步走向教室角落的水池,背对着所有人,用力搓洗手上并不存在的颜料。冰凉的水流冲刷着她的手指,却无法冷却耳尖的热度。
下课铃响起,荀攸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教室。她需要新鲜空气,需要远离那个突然闯入她平静生活的人。雨已经停了,校园里的樱花被打落一地,粉白的花瓣沾湿在石板路上。
"就这样走了?十年不见,连个正式的招呼都不打?"
荀攸僵住了。她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到顾听胥的气息在靠近,那种淡淡的柑橘混合雪松的香水味,和十年前不一样,却莫名地适合她。
"我以为顾老师已经算是打招呼了。"荀攸终于转过身,强迫自己直视那双眼睛。
顾听胥歪着头,嘴角挂着笑,但眼睛里却没有笑意:"为什么?为什么不回我的信?不回我的邮件?我甚至不知道你来了这所学校教书,直到上周看到教师名单。"
荀攸的瞳孔微微扩大:"什么信?我从来没有"
"整整一年,攸攸。"顾听胥向前一步,荀攸不自觉地后退,背抵上了一棵樱花树,"我写了整整一年的信,了无数邮件,甚至去了你家,但你就像人间蒸一样。"
花瓣上的雨水被震落,滴在荀攸的肩头。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远处传来学生的嬉笑声,顾听胥终于退后一步,恢复了那种优雅从容的姿态。
"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她轻轻掸去荀攸肩上的花瓣,"毕竟现在,我们是同事了。"
顾听胥转身离开,高跟鞋踩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出清脆的声响。荀攸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逐渐模糊——原来不知何时,雨水又悄然而至。
而这一次,荀攸分不清脸上滑落的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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