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慷慨地泼洒下来,为沈微家焕然一新的小院镀上一层温暖的蜜金色。空气里浮动着一种干燥而甜润的香气,源头便是小院中央那座突兀隆起的小山——红薯堆。新收的红薯刚从地里刨出来不久,表皮还沾着湿润的泥土,在阳光下显露出一种饱满、健康的深红褐色,仿佛吸饱了整个季节的精华。它们随意地堆叠着,垒成一道厚实、敦朴的墙,散出大地馈赠的质朴暖意。
沈微背靠着这座“小山”,身体微微陷入那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薯堆里。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捻起一个圆滚滚的红薯,指腹下是泥土粗糙的颗粒感和薯块结实饱满的触感。沉甸甸的份量,带着刚从土地里带出来的、蓬勃的生命力。她轻轻捏了捏,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微凉与充实。这堆积如山的收成,不仅仅是填饱肚子的希望,更是她在这个陌生世界艰难跋涉后,获得的第一份有形的、沉甸甸的凭证。一股暖流,混合着泥土的微腥和红薯根茎特有的甜香,缓慢而坚定地注入她的胸腔,驱散了长久以来盘踞心头的寒意与茫然。
目光越过红薯山,落在小院本身。不久前还是一片破败狼藉的院子,如今早已焕然一新。坍塌的院墙被重新垒砌得笔直结实,缝隙抹上了新和的黄泥,在阳光下泛着干燥的浅金色。屋顶腐朽的茅草被彻底更换,厚实整齐的新草铺得严丝合缝,再也不用担心漏雨。院子角落那个原本堆放杂物的破棚子,经过彻底清理和加固,如今已初具“工坊”的雏形。几根粗壮的木头柱子稳稳立在地上,撑起一个敞亮的棚顶,里面整齐摆放着新打的木架,上面分类堆着收集来的竹片、麻绳、草料,还有几件简陋但趁手的工具——锯子、刨子、凿子,静静等待着被赋予新的使命。
“沈姐姐!你看这筐放这儿成不?”清脆如铃的声音自身侧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雀跃。
沈微侧过头。小桃正奋力将一个几乎和她半人高的竹筐拖到红薯堆旁,筐里同样塞满了沉甸甸的红薯。汗水沾湿了她额前细碎的刘海,紧贴在饱满的额头上,脸蛋红扑扑的,像熟透的苹果,一双大眼睛亮得惊人,里面跳动着纯粹的、毫无保留的喜悦光芒。她身后,另外几个雇工也各自忙碌着,或搬运,或整理。老李头正用耙子小心地将散落的红薯归拢到主堆上,动作慢悠悠却透着股踏实劲儿;张大娘则麻利地抖落着红薯上的浮土,把它们码放得更整齐些。
他们的脸上,无一例外,都带着一种小桃脸上那种光芒的稀释版。那是一种久旱逢甘霖般的、小心翼翼的欢喜。不再是之前那种被沉重生活压得麻木的愁苦,也不是对施舍者卑微的感激,而是确确实实看到了脚下有路可走、未来有饭可吃的、实实在在的希望。这希望像初春解冻的溪水,在他们干涸已久的眼底重新流动起来,让那些被风霜刻下的皱纹都仿佛舒展了几分。他们偶尔抬头望向沈微时,眼神里除了感激,更添了几分真切的、近乎虔诚的信赖。
沈微的心被这信赖的目光熨帖得暖暖的。她站起身,拍了拍沾在粗布裙摆上的泥土,笑着对小桃点点头:“放这儿就挺好。小桃,累坏了吧?歇会儿。”
“不累!一点都不累!”小桃用力摇头,马尾辫在脑后活泼地甩动,“看着这么多红薯,心里踏实!沈姐姐,这……这真的都是咱的啦?”她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梦幻感。
“嗯,都是咱们的。”沈微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笃定,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竖着耳朵的雇工耳中。她环视着焕然一新的院落,初具规模的工坊,还有眼前这座象征着温饱的红薯山,一股强烈的、阶段性的成就感油然而生。这感觉如此陌生,又如此醉人。从一无所有、朝不保夕,到此刻能庇护这几个人,能产出养活他们的粮食,能看到一个“工坊”的雏形……她几乎是用指甲抠着石缝,硬生生在这贫瘠坚硬的世界里,为自己、也为身边的人,撬开了一条缝隙。这缝隙里透出的光,温暖得让人想落泪。
就在这温暖与成就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尖的刹那,一个毫无感情、冰冷清晰的电子音突兀地在沈微的脑海深处响起:
【系统提示:影响力判定达成。当前影响力层级:‘村级’。】
【奖励放:解锁‘基础材料转换(泥土->初级水泥)’模块。能量储备:o(每日自然恢复点)。】
【模块说明:消耗能量点,引导特定物质结构重组,将普通泥土转化为具有粘合、硬化特性的初级水泥粉末。具体效能及强度受材料纯净度及操作者精神力专注度影响。请谨慎使用。】
泥土变水泥?!
沈微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仿佛一股细微的电流瞬间窜过脊椎。她脸上那份因丰收和雇工信赖而漾开的温暖笑意,瞬间凝固了零点几秒,随即被她迅用更自然的、仿佛只是被秋风吹拂了一下的表情掩盖过去。唯有那双澄澈的眼眸深处,掀起了一场无声的风暴。泥土……变成水泥?在这个连烧块像样的砖都费劲的时代?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工具或知识了!这简直是……点石成金,或者说,是点土成石!是近乎神迹的力量!系统解锁的权限,随着她影响力的提升,竟然开始触及物质转换这种核心规则层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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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搏动着,撞得肋骨都隐隐疼。一种混杂着极度兴奋与巨大压力的战栗感攫住了她。这能力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更坚固的房屋,更高效的工坊,甚至……是改变整个村落面貌的基础!但同时,这也意味着一旦暴露,她将面临的无法想象的觊觎和危险。这股力量太烫手了,烫得她指尖都在麻。
几乎是本能地,沈微的目光下意识地、极其隐蔽地扫过周围——小桃正欢快地和其他雇工说着什么,老李头专注地整理着薯堆,张大娘则擦着汗,脸上洋溢着朴实的笑容。没有人注意到她瞬间的异样。他们都沉浸在这份来之不易的、触手可及的丰收喜悦里。
然而,就在她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掠过小院东侧那片长满稀疏灌木和衰草的山坡时,一种极其突兀的“不和谐”感猛地攫住了她。
那感觉毫无道理,却又无比清晰,像是一滴冰水骤然落入温热的油锅。
山坡静默,秋草在微风中摇曳,枯黄的叶片反射着阳光。一切看起来都再自然不过。但沈微的视线却像被无形的钩子挂住,死死地钉在了那片枯黄与深褐交织的坡顶边缘。那里,灌木丛的阴影似乎比其他地方更浓重一些,并非形状上的不同,而是一种……存在感上的突兀。
仿佛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吸纳光线的“空洞”。周围的阳光似乎都在刻意地、小心翼翼地避让开那个点。
沈微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强迫自己的视线像扫过一片寻常风景般从那片阴影掠过,没有丝毫停顿,脸上甚至还维持着刚才对小桃说话时残留的一丝温和。但她的全部感知,却在那一刹那被无限放大,如同绷紧的弓弦,所有的神经末梢都尖锐地指向那个可疑的坡顶。
不是错觉。绝对不是。
那里……有什么东西。或者说,有什么人。一道目光,冰冷、锐利、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评估感,如同无形的探针,穿透了数十步的距离,精准地落在她的背上,锁定了她刚刚因系统提示而瞬间僵硬的脊梁。这目光里没有村民的感激,没有雇工的依赖,更没有萧砚平日里那种带着点懒散或戏谑的玩味。这是一种纯粹的、居高临下的审视,如同猎鹰在云端俯瞰地上的野兔,冷静地计算着距离、风向和下扑的角度。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起,直冲头顶,让她全身的汗毛都微微炸立。刚刚因系统解锁和成就感而鼓胀起来的热血,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迅冷却下去,只留下刺骨的寒意和一种被无形之物扼住咽喉的窒息感。
是谁?!
难道是那个萧砚?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跳了出来。那个来历成谜、举止莫测、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笑意的男人?他为什么要这样看自己?像在评估一件……物品?一件值得警惕或需要重新衡量的工具?
隐秘的不安如同藤蔓,瞬间缠紧了沈微的心脏。之前与萧砚数次接触积累下的那一点点微妙的熟悉感,此刻被这冰冷刺骨的目光彻底击碎。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可能从未真正看透过那个看似散漫随性的身影。这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让她刚刚建立起的、被红薯山和雇工笑容烘托出的踏实感摇摇欲坠。仿佛脚下坚实的土地,瞬间变成了布满暗流的沼泽。
“沈姐姐?”小桃带着一丝疑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小姑娘敏锐地察觉到了沈微瞬间的失神和身体那微乎其微的紧绷。
沈微猛地回过神,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她迅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抬手自然地拢了拢被风吹到颊边的一缕碎,顺势彻底转开了望向山坡的视线,仿佛刚才只是被远处的飞鸟吸引了片刻注意。
“没事,”她的声音刻意放得平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轻松,“就是风有点大,眯了下眼。”她拍了拍手上的浮土,目光重新落回红薯堆,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清晰和有条不紊,“小桃,你带大家把这几筐红薯都搬到东边那个新棚子底下,摊开晾着,别堆太厚,底下垫上些干草,透气,不容易烂。老李叔,您搭把手,看看棚顶够不够结实,别让耗子钻进去糟蹋了。”
她的指令清晰明确,瞬间将雇工们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眼前迫切的活计上。小桃眼里的疑惑很快被新的任务冲淡,脆生生应了一声,立刻招呼其他人行动起来。老李头也慢悠悠地应着,拄着耙子走向新棚。
沈微自己也俯下身,装作整理脚边散落的几个红薯。指尖触碰到微凉湿润的泥土,那冰冷的、被窥视的感觉却如同跗骨之蛆,依旧牢牢钉在她的感知里,挥之不去。那目光的主人并未离开。他(或她)就像一尊冰冷的石像,无声地嵌在坡顶的阴影里,耐心地、持续地投来审视的视线。
这份如芒在背的感觉,比任何直白的威胁都更令人窒息。它像一根冰冷的刺,深深扎进沈微刚刚因成就而舒展的心绪,将那份“村级影响力”带来的踏实感戳得千疮百孔。在绝对的、隐匿的未知力量面前,眼前这堆象征着温饱的红薯山,这焕然一新的小院,都显得如此脆弱。一股沉重的、难以言喻的压力,混合着被冒犯的愤怒和一丝本能的恐惧,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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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必须做点什么。不能被动地承受这审视。至少……要握住一点真正属于自己的、足以带来安全感的“力量”。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火星,骤然在她心底燃起——系统新解锁的模块!泥土->水泥!
这个念头一起,便再也无法遏制。那冰冷的注视反而成了一种催化剂,将刚刚被压下的、对水泥能力的渴望和验证的冲动,猛烈地推向了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