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十天的等待,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清河村外那座孤零零的老宅,在初春略带寒意的晨风中,似乎比往日更显寂静。沈微(林薇的意识)站在院门口,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通往村子的那条土路。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尽,给远处的村落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
她的掌心微微出汗,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今天,是李大锤承诺交付新犁的日子。
这十天,她和小桃如同绷紧的弓弦。白天,她们拖着依旧疲惫的身体,在那三亩薄田上挥汗如雨。豁口的锄头依旧沉重,板结的土地依旧顽固,每一次挥动都伴随着肌肉的酸痛和胸腔的隐痛。但沈微的眼神里多了一份沉甸甸的期待。她们开垦出的土地,虽然依旧不多,却像一块等待播种希望的画布。
晚上,油灯如豆。沈微强迫自己回忆着一切与农业相关的知识:红薯的育苗移栽要点、堆肥的腐熟判断标准、田间管理的细节……她不再依赖系统的扫描和提示,而是凭借观察、触摸和记忆,小心翼翼地呵护着那几株破瓦罐里的红薯苗。令人欣慰的是,幼苗虽然生长缓慢,但叶片舒展,绿意盎然,显露出顽强的生命力。
然而,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铁匠铺那场风波早已传遍清河村。沈微押上全部身家“瞎胡闹”的事迹,成了村民们茶余饭后最新的谈资。她去河边挑水,能感受到背后指指点点的目光;她去挖野菜,能听到刻意压低的嘲笑。
“看,那就是沈家魔怔的丫头…”
“等着吧,今天大锤把‘扭腰长虫’送过去,有笑话看喽!”
“听说她把活命钱都押上了?真是败家!看她以后喝西北风!”
这些声音,像细密的针,扎在沈微的心上。她面上维持着平静,指甲却深深掐进了掌心。忐忑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万一…万一李大锤失败了?万一曲辕犁不像她记忆中那样好用?万一它只是一个笨拙无用的铁疙瘩?
她押上的,不仅仅是那点可怜的铜钱,更是她在这个世界立足的根基——她的信誉,她刚刚萌芽的“奇思妙想”的可信度,甚至是她“自力更生”道路的!如果失败,她将彻底沦为清河村的笑柄,再无人会相信她的话,她和小桃的处境将比刚分家时更加艰难!
“小姐…您说…李大叔能行吗?”小桃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担忧,她正把最后一点糙米倒进锅里,准备煮粥。铁锅边缘的缺口,仿佛也在提醒着她们捉襟见肘的处境。
沈微深吸一口气,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试图压下那份翻腾的焦虑。她强迫自己回想起李大锤最后抓起图纸时,眼中那属于匠人的炽热光芒。“能行!李大叔的手艺,加上我们画的东西,一定能行!”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既是对小桃说,更是对自己说。
就在这时,薄雾弥漫的土路尽头,出现了两个模糊却异常高大的身影。
“来了!”小桃眼尖,惊喜地叫出声。
沈微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地向前走了几步,目光死死锁住那越来越清晰的身影。
是李大锤和他的儿子李虎。
李大锤肩上扛着一个用厚厚麻布包裹着的、狭长而略显弯曲的物件。那形状,与传统的直辕犁截然不同!李虎则扛着配套的犁铧和一个看起来结构精巧的部件(犁评和犁箭组合)。
他们父子俩大步流星地走来,脚步踩在土路上出沉闷的声响。李大锤的脸上没有了十天前的犹豫和烦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疲惫、期待和隐隐亢奋的复杂神情。他的眼睛很亮,像是燃烧着一夜未熄的炉火。
“丫头!”隔着老远,李大锤洪亮的声音就穿透了薄雾,“东西打好了!按你的图,一点没差!”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工匠完成得意作品后的自豪,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随着他们走近,老宅附近零星劳作的几个村民也被惊动了。他们停下手中的活计,好奇地张望着。昨天田埂边的议论似乎还在耳边,今天正主就带着“作品”来了?看热闹的心思瞬间压过了手头的活计。有人开始放下锄头,慢慢围拢过来。
沈微迎了上去,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目光落在李大锤肩头那被麻布包裹的物件上,那弯曲的轮廓让她既熟悉又陌生。
“李大叔,辛苦了!”沈微的声音有些紧。
“辛苦啥!活儿干得痛快!”李大锤把肩头的包裹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动作轻柔得不像他平时大大咧咧的样子。他搓了搓布满老茧和烫伤疤痕的大手,眼神灼灼地看着沈微:“丫头,是骡子是马,得拉出来遛遛!就你家地头,试试?”
“好!”沈微毫不犹豫地点头,手心却捏得更紧了。该来的,终究要来。
李大锤父子开始动手解开麻布。随着麻布一层层剥落,一件从未在清河村出现过的农具,缓缓展现在清晨的阳光下,也暴露在越来越多围拢过来的村民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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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
刹那间,原本还有些低声议论的田埂边,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件新奇的农具上。
弯曲如弓的犁辕,由韧性极佳的深色老榆木制成,打磨得光滑圆润,流线型的弧度透着一种异样的美感,与传统直辕的笨重粗犷截然不同。连接着锋利犁铧的,是一个结构精巧的基座(犁底)。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根垂直的、带着刻度凹槽的犁箭,以及卡在凹槽里、可以上下滑动的硬木楔子(犁评)。末端,是角度恰到好处的犁梢(扶手)。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不像一件农具,倒像一件凝聚了智慧与力量的工艺品。阳光洒在光滑的木辕和冰冷的铁铧上,反射出奇异的光泽。
“嚯!这就是那‘扭腰长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