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珏似有所感,倏然转头,正对上云锦若探究的目光。他眸色一深,忽然歪了歪脑袋,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竟朝她眨了眨眼——那神情活像个讨糖吃的孩童,仿佛在问:要我放过他吗?
云锦若微微蹙眉,移开目光。
“今日是长公主的生辰,见血总归是坏了心情,不若请五殿下高抬贵手,放此人一马。”
满殿哗然,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落在沈璟泽身上。
这位沈相可是从方才开始就静静的端坐在嘉宁长公主身边,未一言的,现在竟然替秦霖求情?
沈璟泽似是未察觉到周围异样的目光,“那日与五殿下论及诗酒,谈及‘轻重缓急’,颇有心得,还未与公主诉说。”
云锦若不知他酒壶里卖的什么药,就算秦霖今日命丧于此,于他们也无甚妨碍。
只是她了解眼前之人从不说无用之言。此刻突然提及什么“轻重缓急”,必有所指。
她余光扫过殿角瑟瑟抖的秦霖,又瞥向扶珏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忽然心念电转。
扶珏眸光骤然一冷,与沈璟泽隔空对视。片刻后,他忽地轻笑一声,玉白的手指微微抬起。那些索命红绸应声而退,如潮水般缩回袖中。
秦霖如获大赦,瘫软在地剧烈咳嗽。秦菀连忙扑上前想要将他扶起,却被兄长满身血污惊得手足无措。
满殿宾客面面相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谁也想不明白,究竟什么心得那么神奇,怎就能让暴怒的五殿下瞬间收了杀心?
扶邕掩下眼底的锋芒,适时吩咐道:“还不快扶秦世子下去休整,传最好的医官诊治。”
齐明晦朝言尘挪了挪,压低了声音道:“言世子不觉得奇怪吗?方才秦世子的话可是犯了大忌,却被沈相三言两语压了去。”
言尘目光扫过沈璟泽,又看向云锦若,笑道:“许是因着谈论颇有心得,定了约呢?”
齐明晦听得一头雾水,正欲再问,却见言尘已施施然起身。
殿内因方才的“打斗”,秦霖所在那侧的席位尽数损毁,珍馐美酒洒了一地,这场生辰宴显然无法继续。
云锦若扶着案几起身时,忽然身形一晃。沈璟泽眼疾手快地托住她的手臂,指尖在广袖遮掩下微微收紧:“可是饮多了酒?”
“才没有……”
云锦若声音里带着几分娇嗔的醉意,身子却不着痕迹地往他那边靠了靠。
瞥见她泛着薄红的眼尾,沈璟泽眸光一暗,手臂稳稳地承住她的重量。
“这便是醉了。”他状若无意地替她遮掩,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宠溺。
众人见状,纷纷收回目光行礼告退。
萧诺安的目光落在因着醉意虚靠在男人怀中的云锦若身上,笑了笑,“这醉仙酿后劲最是厉害,我这有个特制的醒酒方子,待会儿差人送过去。”
因着被苏韵等人有意无意的遮掩,扶邕与萧诺安二人虽到了近前,却也未注意到云锦若微微颤的身子。她似是有些依恋地向沈璟泽怀中又靠了靠,纤细的手指紧紧攥住他的衣袖,指尖因用力而泛白,面上挂着醉意朦胧的笑意。
“那便多谢了。”说话时,沈璟泽的目光一直紧锁着怀中女子,那神情中的关怀与温柔做不得半点假。
“告辞。”
言罢,便小心搀扶着她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