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缠绵不绝的线,从她的皮肤和呼吸中钻进去。
“邱一燃。”黎无回动作很小心地将外套盖在她肩上。
然后像是怕吓到她。
又退后一步,才说,“这里很冷,我们回去吧。”
语气很耐心。
不动声色地打量她,包括她的左腿。
像在等待,又像个做错事在看大人脸色的孩童。
这就是黎无回的痛苦——被邱一燃直面过无数次的痛苦。
明明在很多事情上她都没有做错,但面对邱一燃时她总是战战兢兢。
——就因为那条断掉的腿。
她总是心甘情愿将自己放在更低的位置。
尽管邱一燃强调过无数次,也解释过很多次,让黎无回不要这样做。
或许黎无回曾经也做过很多努力,但无论如何她们都改变不了这种局面。
邱一燃不说话。
黎无回很固执地看着她,“把衣服穿上,穿好。”
邱一燃沉默地把衣服穿好,拉链拉紧,挡住半张脸。
黎无回松了口气,然后又继续往下说,
“你还没有吃饭。”
“也要早点睡觉。”
邱一燃笑,“那就回去吧。”-
她们只有一个帐篷。
因为车上容纳空间有限——为了保证之后穿过哈萨克斯坦的物资,她们已经将后排座椅都填满。
但帐篷内有两个睡袋。
所以也不算同床共枕。
吃完饭,她们两个在营地公用洗浴间内洗好,就回到了帐篷。
纵然不是一个睡袋,但也同属于一个空间。所以趁黎无回回帐篷之前,邱一燃就已经钻进睡袋。
她面对着帐篷布,背对着身后的另一个睡袋。
黎无回进来时她没有发出任何动静,连呼吸都屏住,装作自己已经睡去。
但实际上,她对帐篷内的动静一清二楚——
黎无回从外面拉开拉链,有寒冷的风和她身上的味道卷进来。
黎无回迈进帐篷,拉上拉链,回头站在原地,停留了大概几十秒钟。
又在帐篷内走了几个来回——像是在找些什么。
最后应该是找到了。
黎无回终于躺进睡袋,拉紧睡袋的拉链。沉默片刻,说,
“灯可以关了。”
是邱一燃为她留的灯。
一直亮着,黎无回应该知道邱一燃根本没有睡。
邱一燃关了灯。
帐篷内陷入黑暗,两个人的呼吸声都变得很突兀。
于是两个人同时停了几秒。
错开呼吸的节奏。
“不脱了吗?”黎无回突然说。
邱一燃沉默。
她大概知道刚刚黎无回找了几个来回都是在找什么——
她的假肢。
“一天不脱也没有关系。”邱一燃在睡袋里说。
公共浴室人来人往。
她没办法当着这么多人面露出自己的残缺。
便只是匆匆擦了擦就离开。
而刚刚回来之后,她也没来得及。因为她不想在她脱到一半,黎无回就掀开帐篷布走进来,然后再次目睹最残忍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