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前的日头都是灰蒙蒙的。
王氏把最后一只银耳坠塞给郎中时,檐下冰棱正巧坠下来,在晒药的石碾子上摔得粉碎。
那对耳坠是出嫁时娘给的压箱底,一直没舍得动,只是现下,丧事还没办,小姑小叔身体也不好,家中用钱的地甚多,婆母手里银钱也不丰裕,先顶一顶也好。
"劳您看看我婆母。"
王氏撩开堂屋打着补丁的蓝布帘,晨光漏进来照见林常氏苍白的脸。
王氏看着病弱的一家子眼泪霎时又决了堤。
二丫看着娘亲垂泪忙牵着手宽慰:“阿娘,你别哭……”
王氏擦擦泪水抱住女儿看着郎中看诊。
郎中三根手指搭在妇人腕间,眉头越皱越紧。
窗根下熬药的陶罐咕嘟作响,苦艾味混着陈年屋梁的霉味在屋里盘旋。
这是他前几天开的治风寒的药,还未喝尽,林常氏又急昏了过去。
来的路上听王氏说起来了,一家子死的死,病的病,天可怜见了,以后这一家孤儿寡母可怎么过活。
"急火攻心,痰迷心窍。"
郎中蘸着茶碗在炕沿写药方,水迹在陈年油垢上晕成莲花状。
"白茅根三钱,竹沥半盏"
看完了林常氏,郎中又走到西屋给林长平看诊。
眼瞅着前几天好上一点点的六郎不过两天时间,又陷入了昏迷。
"六郎这风寒是打骨髓里的。"
银针在百会穴颤巍巍地晃,"若不能安心静养,怕是"
后半句被林长宁突然爆的咳嗽截断了。
郎中扫了一眼林长宁继续道:“若不能安心静养,以后怕是于寿数有碍,五娘,我再给你看看,我瞧着你的身体也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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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长宁犹豫一下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床边伸出来手。
郎中细细把过脉松了口气:“恢复的倒比六郎好些,不过五娘,你也少些思虑才好。”
林长宁点点头:“谢谢叔公。”
"抓药的钱"
牛氏摸着空荡荡的袖口,有些窘迫,家中是婆母管钱,岁收不丰,绣品也才秀了一半,灶房梁上挂的腊肠早换成药包,连装盐的陶罐都见了底。
家中着实不太宽裕……
王氏接口:“二弟妹,已经给过叔公了,叔公抓药就好,不够我再想办法……”
郎中摇摇头:“尽够了……”
临走时郎中往药箱底层摸出个油纸包:"这是上回给周大户家多配的参须。"
"林家媳妇,若你家六郎晚上起热不好了,煎煮了给人灌下。"
王氏心里一跳:“叔公,你是说六郎?”
郎中叹口气:“前刚说过两人底子差,五娘倒还好些,六郎风寒又遇急症,怕是夜里热,不好压制,药性烈的怕他身体撑不住,药性温和些的,贵,都是穷苦人家,也吃不起金贵药,夜里注意些喝完药,一有不好就灌下参须……”
王氏再次抹泪:“谢谢叔公了,以后家中可怎么办啊。”
林长宁看着王氏送走了郎中揉了揉额角。
没记错,明天女主的父亲就会上门来讨要田产。
林父一死,这一家子孤儿寡母的,真挺难说的。
好在还未出丧,明天得想些法子,莫让家里吃亏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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