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潮西摆摆手,趁空隙从兜里摸出烟盒,点了一支,伸手把烟雾扑散了,才说:“Dita,拍完今晚这个我不想接了,歇一周。”
他们从不以真实的名字示人,是一种不成文的规矩。他叫对方“Dita”,对方叫他“Chozy”,在学校他是顾潮西,这里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你别急着拒啊,”Dita在他面前比出个数来,“这位出手特别大方,给这个数。”
“八千?”顾潮西挑眉,“还是八万?”
他说八千的时候,对方的神情不见有异。到他报出八万,才点了点头。
“能给这数,要求不少吧?或者。。。”顾潮西笑了笑,“不是圈里的人吧。”
“圈里”,顾潮西很少提这个词。懂的自然心照不宣,无奈却总是有根本不是同类的猎奇者,不惜豪掷千金,也要插足到他们本就不剩多少的领地来。
好像只要踏足过这个领域,往后就有了高人一等的谈资。
他们根本不了解,自然不懂得尊重。把自己交到这样的人手里,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讲严重一些,闹出人命也不无可能。
之前不是没发生过这样的事。
Dita脸上有点被揭穿的窘迫:“是。。。但他很喜欢你,所以请我来试一试。。。他说如果你可以接受,按月也。。。”
“Dita。”
顾潮西语气沉下去,却并没有生气,听上去更像是警告:“我说过很多遍,我肯接之前那些单子,是因为我有需要,而他们恰好要找模特。大家各取所需而已,我不是出来卖的。你也不是不懂规矩,怎么就听不明白?”
大概始终对八万的开价耿耿于怀,Dita还想尝试和他说:“可是他真的给得。。。”
“这根本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顾潮西一口烟雾吐出去,剩下半截直接被他丢到地面,用脚底碾灭,“这种自以为是目中无人的暴发户,根本不会尊重人。如果我今天晚上答应了你,回头跟他见了面,可能发生什么,你会不明白吗?”
他转身要走,Dita还在坚持不懈:“但是Chozy。。。”
“我说了,我不接。我拿你当朋友和你说这么多,换别人,你早挨揍了,听懂没?”顾潮西推开安全通道的门,声音从逐渐喧闹的舞池那边涌进来,荡出回音,“你觉得钱多,就自己去做。”
他闪身出去。安全通道的门在他背后徐徐合上,还没关完全,又有另一个人叫他:“顾潮西。”
他在原地一怔,放在门把上的手忘记拿下来。
这里没有人知道他的大名叫顾潮西。
他如同拼接的假人,机械而麻木地转过身去,看到一张他无比熟悉、叫他爱并恨着的脸。
借灯光暗下去的一瞬,顾潮西迅速整理好自己脸上的表情。收起错愕、惊讶,心中只剩忐忑,翻江倒海:刚刚和Dita在通道里的对话顾覃有没有听到?听到又听了多少?他会不会误会自己其实是在和人做那种生意?
不会的,那扇门那么隔音,他不会听到的。
舞池里的灯球已经开始转动,忽明忽灭的光影在顾覃的脸上流转。顾潮西突然失了声,原来再次见到顾覃他还是和之前一个样子,连一句“你到这里来做什么”都问不出口。
和两年前相比,顾覃好像主动了许多,知道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应该上前一步来,先握住自己的手腕。
头发也长了,从扎手的短发留出了狼尾,长到贴着后颈,可以在脑后抓个揪。
唯一不变的是身上冷峻的气质,和一身黑色的装扮。
生人勿近、生人勿近。
但此时却在一步步向他靠近。
顾覃掌心的温度烙在顾潮西的腕骨,而后俯低了身子,在他耳边说:“我们找一个安静一点的地方讲。”
这一晚酒喝不成,舞也没得跳,顾潮西跟着顾覃离开PUB,在隔壁的便利店前停下。
从安全通道走出来,要穿过一重又一重的人群。有些人常来,也不乏向顾潮西发出过邀约却不幸碰壁的,看到他这晚被一个高大男人顺从地拉住手腕带走,一时间又嚼出风言风语。
那些人故意讲得很大声,顾潮西经过的时候听得一清二楚。他突然就觉得顾覃的手心有点烫人,几次想要尝试着抽出手腕,却被抓得更紧。
顾覃一定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