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霜强抑怒火道:“我虽以按摩为生,但我正在吃饭,请不要打扰我。”
彭大听了,一把抓住那面碗,往角落砸去,“乒乓”一声碎为数片,面条洒了遍地。
胡老板见状,上前苦劝,被彭大打了个嘴巴,忍着疼痛道:“彭大郎,你们兄弟三人招摇乡里,日日在茶馆食肆中吃白食,我们开馆子的,谁家不曾被你们吃过几十次?却忍气吞声是为何,只因你们前年抵御山贼确是有功,护了镇子一段太平。可谁曾想你们从此骄傲自满,嚣张跋扈,反倒欺负起自己人来。”
彭大猛的揪起胡老板衣领,胡老板劈手打下,续道:“我年纪也是知天命之年,是你们父母那一辈的老家伙。你们父母不曾教育好你们,我今日却要多说两句。古人云‘不以恶小而为之,不以善小而不为。’反观你们三人,行事越猖狂!可有一点善心良知,配的起‘三雄’名号!前日酒醉,无故殴打街上乞儿,致其重伤。今日又要欺辱人家青白盲女!说是让她替你按摩,你当我不知道你心思?这件事生在我店里,我断断不允,你若敢强上,我即刻报官,便就是县太爷包庇,也教你传唤县衙,让街坊众人见见你的德性!”
胡老板面红耳赤,嗔目切齿,反一把扯紧了彭大的衣袖不放。
彭大被这一番说得呆了,竟无言以对。
彭二过来分开二人,道:“胡老板,俺们今日酒醉,打坏你东西,实是抱歉,暂且欠下,以后来还。但你说我们兄弟嚣张跋扈,俺便不能苟同,俺们行侠乡里,遇事便冲动些,问人便粗糙些,那也是为的一方治安稳定。现今遇到这莫名其妙、满口胡话的盲女,不知底细,方才出此下策。断然无强逼行奸之意。只要她能证明自己确是一个按摩女,一切就都算了,若是不能,押送县衙,便行刑讯逼问。”
胡老板道:“你们安敢强押青白女子!”
彭二回道:“俺们兄弟是乡勇,王团练手底的红人,你说俺们敢不敢?”
彭大道:“对,对,她今日若是给俺按了,俺就当她是正经手艺人!”
胡老板淬了一口,正欲大骂,飞霜抬手道:“好了,我来说两句。”
店内稍静。
飞霜道:“彭大哥,若你今日非要我按摩,须依我三件事。”
彭大心道:“瞎娘们儿竟敢与我提条件,且先听她放什么屁。”
便道:“你这瞎娘们儿真是墨迹,快说来!”
飞霜道:“第一件,赔我一碗面。我此前尚未吃完时,就被你打翻了。”
彭大道:“好好!继续说!”
飞霜道:“第二件,给我两百文,这是义阳按摩的市价。”
彭大道:“先欠下!回头与你!说第三件!”
飞霜停顿片刻,以手两下指地道:“第三件,帮助胡老板打扫店内,还有清理你们带来之物。”
彭大皱眉道:“打烂的桌椅板凳俺倒晓得,不过带来之物是指什么,俺们今日空手来的。”
飞霜探手拾起盲杖,轻笑道:“便是猪尿狗溺,地上黄白之物。”
彭大疑惑不解。
愣了一时,彭二高叫道:“大哥,这瞎娘们儿骂你是猪狗哩!”
彭大此生何曾受过这般羞辱,登时暴怒,喝道:“老子杀了你!”
扬起一掌便朝飞霜面门拍去。
“呼——!”
店内陡然刮起一阵旋风,杯碗倒扣,桌椅掀翻。
众人被风迷住了眼,蹲在地上搓揉,少时风止,抬头望去,只见彭大举着那手掌,离飞霜止几寸,却在半空停住不动。
彭二道:“大哥!生何事!”
彭大也不应声,汗如雨下,一身衣服仍被劲风席卷,起伏摇曳未止。
飞霜轻抬手腕,口里道声“去!”
彭大铁塔般一个壮汉,便同柳叶飘飞,直飞出店外。
众人急忙搭救,见彭大一头触在街边石阶上,鲜血染了半身。
彭二、彭三抬起他,口里连声高喊“有鬼!有鬼!”
忙忙逃窜去了。
胡老板回到店中,只见飞霜端坐如常。
走上前打一躬道:“未识女侠真容,闹出许多尴尬的事来,抱歉,抱歉!”
飞霜笑说道:“我真不是什么女侠,只是饥肠辘辘一食客。胡老板,方才那碗面我吃了一半就被洒了,我便给你一半钱罢。”
胡老板面露愧色,道:“在我店里惹出这样的事,是我的过错,你不用给钱了,我再送你一碗。”
飞霜道:“那就多谢了。”
胡老板转去后厨,又端来一碗清汤面,并熟菜茶干两碟,给飞霜吃了。
自己拿个苕帚,把破碎家具都清扫到一边。
飞霜随问道:“胡老板,此店你未曾雇伙计?”
胡老板答道:“先前倒有一个打杂的,不过前几日回乡去了,如今止我一人在此。灾年民生凋敝,店子生意一日不如一日,我打算过年后便不再开了。”
飞霜道:“这是你租的店面么?”
胡老板叹了口气,娓娓道:“是我自家家宅改的。五年前,我也是河南一个有名的生意人,专卖裘皮,行销鄂州。可惜时局动乱,短短一年,弄得妻离子散,倾家荡产,把大半家宅砖瓦也卖与他人,只剩得这两间小屋和后面一个院子,改做食肆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