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门深似海,芳文踏进去之后,可就难踏出来了。
她想通这一节,心中不觉凄凉悲切,她只有芳文一个孩子,还从小七灾八难的,又不会走路。
更何况沈家只是商贾之家,在宫里无人帮衬,怎么能放心让芳文入宫?
她一介女流,常年在家里不喜外出,对天下的事也不关心,只是全心扑在芳文身上,自然不会知道五公主在当朝是如何位高名赫,满宫中的皇子皇女皇孙,无人能出其右。
只是她心里虽不乐意,可沈源却另有打算。
他从商多年,心思活络。
眼看女儿身残,终究只能进一般的人家。
女儿虽然进宫,但做女官却是有年限,顶多过个两三年,五公主终究要出嫁。
公主出嫁之后,这个伴读自然就无需再设。
女儿就可以放出宫来。
若做得好,上面指婚,可就不是一般的人家了。
他如意算盘算得甚好,只是忘了想若是芳文得五公主喜爱,被选为陪嫁一起嫁出去,那可如何是好?!
公主再怎么喜欢自己的女官,却也未必肯让她在驸马面前和自己争宠。
老尚宫见这两个人半日不语,顿觉这商户人家果然不曾见过什么大世面,五公主伴读这样天下人羡煞红眼、争抢不赢的职务,这两个人却视若无物。
她心中平添不满,便又催道:“哪里要想那么久?!我们公主为了请沈姑娘入宫,可是亲自登门造访,礼贤下士。不然只凭我们公主一句话,你们便不想让沈姑娘入宫又如何?!这可是皇命!”
沈氏夫妇对看了一眼,心知这是实话。
沈源忙叩,喜道:“小人多谢公主恩典!即刻便去为芳文收拾入宫。”沈源这一叩,沈家娘子也跟着伏下身去。
此事至此如铁板钉钉,已无回还的余地。
她辛辛苦苦养了十多年的女儿,从此后便要与她天各一方,互保平安了。
沈家娘子想到这里,忍不住便垂下泪了,忙低头拂拭,不敢让五公主等人看见。
五公主见状又看了老尚宫一眼。老尚宫忙想起来这才说定了一个人,又道:“既然沈姑娘需颜武师日夜照顾,便同沈姑娘一同入宫罢!”
沈源正有此意,闻言忙又叩头道谢。
五公主一箭双雕,且求贤若渴的功夫也做足了,便磬鼓收兵,带着一群奴才浩浩汤汤地离开,只言两日后回宫时来接人。
一出门,只见沈芳文在外廊坐着,对她微微一笑,似乎那里面的言谈她已尽听到了。
沈芳文因为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里,行动不受拘管,故养成了一种百折不回的傲气。
她早听闻父亲回来有意为她做亲,不免心中闷烦,才让颜舞带她外出。
如今听到五公主要带她入宫,心中宏图得以施展,不觉感慨,滴下泪来。
虽然宫里尔虞我诈、互相倾扎更黑暗一层,却正好合了沈芳文争强好胜的性格。
她见五公主出门,便让颜舞助她施施一跪,道:“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如此重誓,指天而。一字一句,决非戏言。
沈家见芳文这话,竟是极愿进宫,便都不再多言语,倾巢送五公主离去,心中不知未来吉凶,揣揣不安。
五公主大事已了,心中大畅。
她这两天奔波伤了神,便打定主意要清清静静地休息两日,就意气风地带沈芳文同颜舞回宫。
这番主意却在她回到下处之后便做了更改。
五公主刚刚坐下,便见桌上工工整整地放着一张字帖,便问道:“这个帖子是哪里来的?!”
一个使女忙道:“启禀公主,方才三皇子殿下的一个小仆送来的。”
五公主听见此言,才恍然想起李襄出宫之后住的宅子,离此处颇进。
李襄离宫已有六个月,自己也是半年不曾见他了。
想当初未出事前,他们兄妹二人关系甚好,只可惜……五公主想到这里,便将那字帖拿起一看,果然是李襄的字迹,背面便书期望明日能在自己所住之处与妹妹相见。
凤仪公主本来就对李襄有愧,此时便吩咐下来:“立刻派人备一份厚礼,明日本公主要亲自去拜会三哥。”一面又向小哑巴道:“玉婢,磨墨备笔!”她收到了李襄的帖子,便也工工整整、规规矩矩地写一封答复,亲自束好,递给小哑巴道:“你将这个送去临水阁三皇兄处……送到了即回来!”
送信的差使本来让底下的仆役做既可。
但此时五公主为表诚意,便寻一个亲近之人送去。
老尚宫在这群奴才中位置最高,且年迈体虚,不宜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