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同一时刻,东方筱也转头看向他,可这时他早已半脚入门,再一次将她和她的感情拒之门外。
自己伤了他,对方如此冷落,也是她咎由自取,可她的心真的好痛,痛到她连站都有些不稳了。
就连接受鸣凤时的反噬都未曾给她带来如此刻骨铭心的痛苦,她甚至感到自己内心深处的某一处连她自己都未曾觉的柔软之地被狠狠地留下了一抹不可磨灭的刀疤,触及而痛彻心扉,回忆而痛不欲生。
……
关门,本该毫无波澜的心跳却不知为何而悸动,就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生一般。萧烟云长舒了一口气,才将这等不安深压下去。
短短数月,就已经生了这么多事,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他让月千寻祛除符咒惹来东方筱,是他如此心急与萱瑶成婚,是他被东方筱种下符咒,是他在比武大会被带走,是他答应参加比武大会,是他被千狐门收留,还是他为了师尊下山寻剑?
但无论怎样去想,源头都在他个人,难道这一切真是命中注定?
“云儿。”
“?!”
这一声清冷柔和的呼唤,瞬间将他杂乱无序,扭成乱麻的思绪绷成一条直线。有多久?已经有多久没有听到这声音了?
是幻听吗?不,怎会有如此真切的幻听?
也就是说……
萧烟云心跳咚咚加,仿佛有千万锣鼓在胸中敲打,阵阵电流之感从脚趾传遍全身,身体一点一点地挪动回头——
“师……师尊?”
没错的,白衣青衫,剑眉星目,淡雅清冷的濪容如黑夜中盛开的素裹昙花,遗世独立,飘飘然拒人千里之外,但仙人那不食人间烟火般的濪颜看向他时却又带着多少柔情似水。
英姿卓越,宛若仙神落尘,月光如辉洒落人间,幽幽覆在她淡青薄纱外衣之上,穿过薄纱,照映在比这纯洁月光还要白皙洁净的白衣素裳,将这一身多少人何其惊羡的倾世仙颜映衬地如梦如幻,仿佛从画中走出来一般风姿绝艳。
凌慕雨,就站在那里,静静地,仿佛早已守候许久一般看着他。
“师尊……师尊!”萧烟云几乎难以扼制脚下快要生风的步伐,可越是靠近却也无法感受到师尊的气息,闻不到师尊身上曾经远远散的清香,他便知道,在这里的也不是师尊本人。
“云儿。”凌慕雨看见他,同样心潮澎湃,可胸口传来一阵疼痛便迫使她强压下了这等情愫,只是冷静地站在原地,不着声色地看着他。
“师尊身体如何?有好些了吗?”第一时间还是关心师尊的身体情况,这才应该是他最想知道的。
“为师已经出关,但也许数年之内都不能驱使术法了,幸得早有准备,囤积了一些积蓄灵力的符箓,为师才能与你传讯。云儿,才几个月,你消瘦了许多……”峻冷淡漠的桃花眼微微眨动,修长纤美的睫毛轻颤不已,冷艳绝美的容颜尽是对唯一弟子的忧心忡忡,柔白玉指探上前来,想要抚摸徒清瘦的面容,然而神识之躯却穿脸而过,什么也无法摸到。
“没事,师尊,能再看见您,徒儿已经心满意足了。”萧烟云合眼轻笑,将手放在抚摸不到的仙尊玉手上,好像这样二人就能相隔千里也能触碰到彼此一般。
“前些日子为师惊觉你气息紊乱,玄脉受损,可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凌慕雨关心问道,这也是她此次探望的原因。
“那日离开鹏摇山后,又生了许多事……”
将这不到一月之间生的种种尽数倾吐后,萧烟云顿时感到通达万分,心情也舒畅了不少,绕是凌慕雨却是眉头紧锁,面容凝重,甚至那铁青般的脸色中,还暗藏着些许怨愤,萧烟云从未见过凌慕雨这样的表情,连忙转移话题。
“徒儿没用,直到现在也没能找到绝情剑……”
“天下之事若是能一蹴而就,这世间就不会有如此多纷纷扰扰之事了,你若是心烦意乱,为师可以做你倾听的对象。”许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不管怎样,在徒儿面前她还是不能丢了本分,美肉胸脯上下起伏,默念数遍清心咒这才将胸中怒火强压了下去。
“嗯,只要有师尊在,徒儿什么都不怕。”
为师才是,若不是此身被缚,为师恨不得飞奔前往你身边将你从那尘世深渊脱离出来,云儿,为师多么想带你回山,这样的红尘,我们不稀罕!
“师尊,请等等我,再等等我吧,我一定会找到绝情剑,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萧烟云将身子靠过去,额头抵在并不能触碰到的师尊肩上,郑重承诺道。
“为师从来都不曾怀疑过你,云儿。”凌慕雨抬起手来,扶向爱徒的头,却什么也摸不到,近在咫尺,却相隔千里。
师徒二人互诉衷肠,相濡以沫,直至天光大亮,萧烟云难掩浓浓睡意,在凌慕雨身边栽头倒下。
仙人玉指在少年额前的鬓游走,明明只是如此简单的动作,却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云儿,师尊绝不会让你受人欺辱。
“师尊……让我再歇一歇吧……”萧烟云梦中呢喃,左手来回屈伸像是在摸索抓住什么东西一般,以前练剑练的累了,他便会这样向师尊撒娇,小时候师尊还会抱着他,长大后就变得严厉了。
“好好休息吧,交给师尊。”凌慕雨起身正色,柔和清冽的目光瞬间变得肃杀如九天寒宫,手捻符箓,驱使飞出,暗黄符纸在空中烧成灰烬,天地扭转,景象再度变换,从萧烟云的住处转瞬至金碧辉煌的绫罗大殿之上。
赤金凤眸与墨黑桃花眼在刹那间锁定住对方的视线,即使功法被封,无力与眼前之人搏杀,身为仙人至尊的凌慕雨也丝毫没有落于下风,相反,这般咄咄逼人的态势,兴师问罪般的容色,远山黛眉如寒芒在背,不仅让东方筱回忆起了她与之交手的那一天——
直到那一天之前,东方筱在人间的名号就已经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天下之主,一代魔君了,可直到她的铁蹄踏过横管东西长河的一瞬间,那一身白衣素裳,青衣素裹窈窕之姿宛若仙人在世,那般神韵凡脱俗,那般仙容无人为之惊叹。
仙尊玉口轻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希望能将她劝阻回头,不再将战火蔓延,但那时的东方筱还沉浸在节节胜利的自我狂妄中,于是丝毫不顾及后果,亲自率军向前冲锋,于是,令她此生都难以忘怀的一幕出现了——
白衣仙子只是淡淡摇了摇头,伸手翻掌,只一瞬,千军万马无不人仰马翻,如三山五岳镇压其上,这横扫整个神州北方,战功赫赫威名在外的万千兵卒皆被一掌轻而易举彻底倾覆,如若她想,拍死这令人闻风丧胆的女帝铁蹄也不过如同拍死一只恼人的苍蝇一般轻松写意。
即使东方筱一人还尚有余力不被仙人之掌镇压在地,可如此悬殊的境界差距,根本就不是她能跨越的,现在她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从此以后,即使是如东方筱这般人物也再未下过江南。
现如今,她再次站在了自己面前,一样的白衣素裳,一样的仙风道骨,一样的不怒自威。
就算全身没有灵力波动,这人就是站在那里都会令她如此的不安。
“仙尊劳驾,是有何事找孤吗?”东方筱面容凝重地看着她,但身子依旧稳坐龙椅,连手指都没动一下——即使是仙尊,也不足以让她抛弃皇帝的威严去对她低三下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