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军用机场内,江遂面无表情站在指挥室屏幕前,对接军委会刚刚下达的任务简报。
【作战代号:0039
地点:维卡共和国(距本土12,700公里)
性质:反叛乱支援(COINSupport)
期限:待定】
连奕开门进来,手里提着几瓶酒,放到桌上,跟江遂说:“路上喝。”
像是壮行酒。
“那边风沙大,注意防晒,听说水也脏,记得喝之前煮沸。”连奕今天话有点多,絮絮叨叨一堆,就是没说到正题。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说了没用,人马上就要走了,少听一点清净。
江遂坐下来,拿过酒瓶看一眼,又放回去。他脸色还是不好看,周身带着一点病气,和以往精神奕奕的样子反差很大。
连奕啧了一声,又从包里掏出一盒药剂,和酒放在一起:“科研院的齐院长给你开的稳定剂,一天一次,连用十天,看看能不能尽快好起来。”
江遂腺体处于二次提升期,科研院在他隔离期间就做过检测,再努把力就能冲到3S。可偏偏在这个关键期他自己去做了提纯,十毫升的提纯剂几乎让他腺体枯竭,等连奕在废弃实验室找到他,看着面前毫无生机的alpha,简直无话可说。
江遂的视线落在指挥中心大屏右上角,数字时钟的红色字体刺眼地跳动着:09:00。
他盯着那个数字看了很久。还有一小时——在几十公里外那座富丽堂皇的宋宅,婚礼进行曲将会准时响起。
而他,还有十分钟出发。
离开首都,去一万公里之外的友邦支援平叛。归期未知,或许永远不会再回来。
见他站着发愣,连奕也随着看了眼时间,想了想,还是说提纯剂已经送下了,云行看起来挺好,和宋明之坐在一起,琴瑟和鸣的样子。
他不想在江遂心上插刀子,但若不插得狠一点,江遂就什么都做不了。
——心狠不下来,就永远走不出去。
江遂没什么表情,情绪看起来也很平静,垂眼听连奕说完,半晌说一声“好”。
知道了的意思。
这时候,指挥中心的广播响起:“T-7分钟准备,请作战人员就位。”
江遂手里提着头盔,一身深灰色作战服,身姿挺拔,出现在集合队伍前面时,仿佛从未受过任何打击,还是那个陆战队自带传奇色彩的江遂。
舱门前,他和连奕拥抱,拍拍好友的肩,像每一次分别前一样。
但还是不一样的。江遂站在舱门前,很久没动,视线落在远处的草坪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久到连奕都失去耐心,干脆靠在旋梯上。
“你想好了,事已至此,强求没意义。”
江遂站得很直,依旧没说话。
“但你若执意强求,”连奕扯出个笑来,弹一下腰间的配枪,“那我就陪你回去。”
微风裹挟着燃油和金属的气息,远处塔台的信号灯在日光中明灭,像一双沉默的眼睛。
江遂的呼吸很轻,轻到几乎听不见。连奕知道他在挣扎——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像是某种脆弱的屏障,遮住了所有可能泄露的情绪。
骄傲的人,宁可咬着牙流血,也不愿让人看见眼泪。
时间被拉得很长,每一秒都像钝刀割肉。最终,江遂缓缓开口,嗓音低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该出发了。”
连奕无声地呼出一口气。他不在乎这件事的难度或后果,只在乎江遂的选择——只要江遂想做,他会永远站在对方身后。可江遂若是真的迈出这一步,就再没有转圜余地。
战场上,他们可以为了胜利、为了战友、为了国家拼杀,目标明确,信念坚定。但感情不同,它没有清晰的敌我界限,没有必胜的战术,甚至没有真正的输赢。它只会让人在犹豫和反复中消耗自己,直至筋疲力尽。
不是两情相悦的感情硬抓在手里,没有任何意义。短痛再伤人,也好过长久的折磨。
两人分开之际,已经踏上旋梯的江遂再次停下,问了连奕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江河湖海,是不是无论流向哪个方向,都到不了云端。”
连奕沉默半晌,说:“该登机了,中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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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行扶着墙艰难地站起来,血沿着大腿往下淌,他拿一条毛巾胡乱擦擦。刚被永久标记过的身体处在极度酸软之中,钝痛和不适感侵袭着全身每个毛孔,像大病一场,大脑和身体都僵滞着。
他用冷水洗把脸,强迫自己清醒一点,然后穿好衣服打开门,动作缓慢地走出去。
上午九点,距离下楼还有半小时,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