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低空机场还剩两公里,美好画卷戛然而止。
双向两车道的公路尽头隐藏在黑夜中,寥寥几盏路灯视线昏黄。数辆黑色轿车从侧路杀出,呈扇形将去路彻底封死。
江遂瞳孔骤缩——那是江家的车。最前方加长轿车的车门打开,江仁谦拄着手杖缓步而出,身后是整排持枪的保镖。
刹车声震耳欲聋,江遂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骨节泛白。很快,后方宋家的人也赶到,刺眼的远光灯将越野车照得无所遁形。宋家安保人员迅速散开,前后形成合围之势。
车厢内江遂的呼吸重了些,他脑海中走马灯一样闪过每道环节,始终无法判断是从哪里走漏了消息。
——这次计划只有他和云行、连奕三人知道,即便是找来的雇佣兵都只是执行其中一个环节。
江遂抬手按下中控,隐藏的工具箱里,露出三架PMM冰冷的枪管。
“江遂,你走吧。”
后座的夏颜解开安全带,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曾跟泛泛说,不要轻易爱上别人,”她往前探探身子,指尖轻轻抚上江遂紧绷的肩膀,“但任何事都有例外。”
车外,江仁谦的手杖重重敲击地面:“江遂!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宋舜和此时也走上前来,脸色阴沉如铁,隔着车窗低斥:“夏颜,下车!”
夏颜深吸一口气,压在江遂肩上的力量重了些。
他们都知道,今天难以再往前一步。可江遂不甘心,还剩两公里,他就能带着夏颜离开。他知道夏颜的担忧,可他想要试一试。
冲过去!江家人未必敢真的开枪。
可就在这时,夏颜突然打开了车门。
瞬间,夜风裹挟着硝烟味扑面而来。她扶着座椅靠背,是一个往下走的姿态。江遂转身拉住她手腕,低声制止:“夏姨!”
夏颜一顿,看向江遂的眼中含着泪光,却也决绝:“不用管我了,你带泛泛走,越远越好。”
江遂抓着她手腕不肯撒手,眼中翻涌着滔天怒火与不甘。但当他看到远处狙击镜的反光,和已经瞄准夏颜的枪口时,手指终于一点点松开。
——那是宋家的狙击手,明晃晃地站在不远处,提醒江遂,如果一意孤行,那么死的会是夏颜。
灭口夏颜是会给宋家带来损失,但相比太多秘密流出,前者无疑是取其轻的选择。
夏颜下车的同时,江遂从驾驶座上也下来。他扶了一把夏颜,面无表情地对着须发皆张的江仁谦和宋舜和。
“院子里太闷了,正好这孩子过来,我让他带我出来吹吹风。”夏颜表情恬淡,仿佛真的是出来兜风的,她一只手搭在江遂曲起的手臂上,轻轻捋一捋头发,看着宋舜和,语气不紧不慢,“舜和,你来得正好,我有点累,你带我回去吧。”
宋舜和面色如铁,但既然夏颜给了台阶,他便没有翻脸的必要。
——今晚这件事传出去对宋家不利,现在正是宋明之竞选商会会长的紧要关头,军用物资那条生产线还靠着江家的关系斡旋,况且自己妹妹还是江宪的老婆,无论从哪一点看,今天这出闹剧,他只能息事宁人。
这个脸,至少现在还不是翻的时候。
宋舜和眼底郁气浓重,冷哼一声:“夏颜,以后兜风别跑这么远,要是出点事,江家不好看,宋家的脸也没处搁。”
话是说给夏颜听的,视线却是落在江遂脸上。
最近宋家接二连三闹乱子,这其中有多少江遂的手笔,宋舜和门儿清。他不再久留,抬手将夏颜揽过来,临走前看都不看江仁谦,径直上了车。
宋家车队离开了,江遂站在原地,手臂上还残留着夏颜的温度,耳边夏颜的话有种冷静的绝望,让他心脏发紧。
“疗养区自建成四十年来头一遭遇袭,你真是好样的!”
江仁谦拿手杖点着江遂,最生气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江遂自从上次在家里当着他的面断了别人的手,江仁谦就知道江家已经彻底管不住这个人。
还有很多话想要斥责、质问,但江仁谦决定不费力气了。他盯着江遂的脸看了几秒钟,发现江遂一点也没有后悔或者后怕的情绪,便决定不再浪费时间,转身上车,带着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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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延时20分钟,这时候,江遂理应带着夏颜乘飞机在码头降落。云行握着手机,等电话的一分一秒拉得无限长,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旋翼嗡鸣声由远及近,云行冲到停机坪,眼巴巴看着飞机降落,又眼巴巴看着只有江遂和连奕下来。
他捂住脸,冷静片刻,然后用力搓了搓眼周,快步迎向江遂。
“有没有受伤?”
“对不起。”
两人同时说。
江遂摇摇头,身上弥漫着呛人的硝烟味,上衣袖子裂开,脸上有灰尘。他好像难以面对云行的期盼落空,这让他痛苦不堪:“对不起,我没把夏姨带出来。”
云行微仰着头,温热的手掌捧住他的下巴,抿了抿唇,明明快要哭出来了,却还是笑着安慰人:“我知道的,不可能那么容易的,你已经尽力了,不要难过,我们再想别的办法……总会有办法的。”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连奕开了车过来,三人上了车,往江遂的公寓驶去。
路上,江遂把事情复盘一遍,方才他接到雇佣兵队长昂山的消息,几人均已安全撤退,现场没留下痕迹,无论雇佣兵还是宋家人,都未出现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