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文质彬彬戴了副眼镜,刚刚从国外留学回来。初中生聂徐川犟着脑袋看他,可能是因为薄弱的化学实力和强烈到爆炸的自尊心,他还记得这个名字。
“老大,现在先审方德忠还是先抓了杜文进?”
欧阳对小货司机跑了这事儿仍旧耿耿于怀,俗话说的好,二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
关在牢里,暖暖的,很安心。
“先把肚子填饱。”
聂徐川向门口提着几兜子外卖探头探脑的实习生挥手示意,“大家辛苦了,今天不吃食堂,订了三荤一素。”
时归眼睛一亮。
掀开塑料盖子,饭菜的香味瞬间飘散开来,嫩滑鲜香的小炒黄牛肉,煸炸至金黄肥瘦相间的回锅肉,还有一道爽麻开胃的口水鸡配上鲜亮的山药莴笋片,令人食指大动。
“好香啊!老大你在哪家定的?”
“桥边那家。”
南川市的口味偏重,几乎是无辣不欢。时归之前一直吃得寡淡,辣椒带来的痛感停滞在舌尖时才有了生活的鲜活感。
他面颊红扑扑的,红润的嘴唇轻轻呼着气,像是怕烫又像是辣到了。
聂徐川很好奇时归到底是什么人,少爷似的穿着上万的私人定制养得白白嫩嫩的,街边的盒饭却吃得很香,一筷接着一筷,每一粒米都吃得干干净净,一副很好养活的样子。
脑海里又浮现出拎起时归的领子那天,他那如极地中冰间湖泊般漠然的眼神,简直和今天的干饭王者判若两人。
他坐在椅子上掩藏起窥探的眼神,却又忍不住打量,然后干脆转过身去,几口扒完了手里的饭。
第8章审讯
“姓名?”
“方德忠。”
“年龄?”
“四十……”
“职业?”
“警察同志,上次来不都问过了吗?”
“上次来你也没说实话啊。”聂徐川皮笑肉不笑,十指交叉搭在桌上,目光随意向前逡巡着,衬衫袖子挽起至手肘,运筹帷幄的姿态中更显凌厉。
反观方德忠,比上次听闻妻子噩耗还要狼狈,曲着腰蜷在审讯椅上,两只手都被铐着,抓捕时跌在地上伤了嘴角青紫了一块,眼神躲闪垂头丧气。
“我没什么好说的。”
“也是,毕竟现在也算是了无牵挂了。”
方德忠被他的轻描淡写一激,从沉默的畏缩中挣出来瞥向聂徐川,嘴巴像紧闭的蚌壳不发一言。
“不说话?那我说你听着。”
“一个月之前,你儿子方聪杀了你老婆刘香凝,并拿走了床底保险柜里存放的两万元现金用于购买毒品。在这之前,你每个月都给刘香凝打生活费,但是保险柜里的钱却分文不动。直到方聪沾上毒品,刘香凝给了那点小水滴救不了他的火,所以他就打起了床底下保险柜的主意是不是?”
“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你一会就知道了。”聂徐川朝着单向玻璃打了个招呼,时归推门进来,手里的证物带里是几张沾了血的纸币,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保险箱藏挺严实啊。”
方德忠脸上血色尽失,握紧拳头尽力镇定下来:“我不知道什么保险箱。”
“据方聪供述,当时保险箱里只剩下两万块钱,但是你放进去的可远远不止这个数吧。你留了两万块在家应急,剩下的钱转移走了,为什么?已经察觉到方聪对保险箱的觊觎,还是说,你也怕他知道这笔钱的来历呢?”
说着聂徐川举起手里的纸币看了看,明晃晃的审讯灯下,他的笑容里夹杂了一丝怜悯和无奈。
“方德忠啊……你真是……”
突如其来的感叹让审讯椅上的人咬紧了牙关,额角也沁出滴滴冷汗。
“知道什么是零口供定罪吗?西都仓库已经被查了,不管今天撬不撬得开你的嘴,你都没跑了。不知道你在负隅顽抗什么?为了家人?为了出去以后再就业?还是说就是为了你自己那条命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方德忠从牙关里逼出几个字,脸颊抽动仿佛陷入奇怪的痉挛。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太可怜了,我都忍不住可怜你,才一次又一次地给你坦白的机会,但是你也不太中用。”聂徐川挥动手里盛着纸币的证物袋,姿态放松而优雅,压迫感如温水煮青蛙一般缓缓袭来,“就是觉得你老婆还挺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