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回来了。”
她倒难得这么乖顺地叫三爷。
她见祁怀璟的斗篷上落了雪,正要去帮他脱下,越夫人早就连忙扶着丫头走了过去,亲自拍掉他身上雪花,解开半湿的斗篷,瞧瞧他穿的衣服有多厚,还顺便摸摸他的脸冷不冷。
“璟儿,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外边这么冷,可要把人冻坏了。娘早就说,就那三两个铺子,还值得天天去!你就交给底下人忙活吧,千万别累着自己……”
祁怀璟充耳不闻,挡开了越夫人拉扯自己的手,见沈棠面色如常,又走到小桌旁,瞧了瞧桌子上的汤羹。
“这么晚了,你们吃什么呢?”
沈棠笑道:“红枣银耳燕窝羹。”
她又压低了声音:“放心,太太和我吃得一样……”
越夫人跟着走过来,一连声地招呼祁怀璟坐下说话。
“儿啊,是不是肚子饿了?出去忙了这一整天,一定是累坏了!你先坐下,小厨房里还炖着……”
明明丫鬟已经添了椅子,祁怀璟偏偏坐在了沈棠的位子上,又端起沈棠的白瓷盅,一饮而尽。
越夫人方才还很热情,见他喝了沈棠吃剩的燕窝羹,忽然有些不大乐意。
“璟儿,你不是打小儿不爱吃黏糊的汤羹吗?”
祁怀璟拽过沈棠的手帕子,自顾自擦了擦嘴角。
“这碗还行,不难吃。”
他是不喜欢,可要让越夫人看看,沈棠吃的东西,他随时会吃,别悄默默给她乱放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
越夫人听他说好喝,这才略有些宽慰。
“当然好吃!我每晚都喝,滋补养颜呢!你等会儿,我让人给你也盛一碗……”
“不吃了,我们要走了。这大半夜的,吃多了……会胖。”
他推开碗,起了身,拉着沈棠就走。
没想到,夫妻俩刚到门口,趁着画屏给沈棠穿斗篷的空档,祁怀璟又杀了个回马枪。
他快走两步,含笑俯身在越夫人的椅背上,小声问她。
“娘,你没跟她说……越家的事儿吧?”
越夫人回头瞪了他一眼。
“没说!滚!”
祁怀璟满意点头,拍了拍娘亲的肩,扬长而去。
越夫人瞧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揪下桌上连珠瓶里的一朵红梅,生气地掷在了地上。
“孽障,费尽心思把他养到这么大,娶了媳妇忘了娘!早就说,婚姻大事就不能由着他的性子来,若是娶了……”
越夫人骂了好一会儿,瞧着满枝盛开如火的梅花,又忍不住叹气。
若是他乖乖娶了越家的表妹,自家老爹也不会在盛怒之下,打得他满身是血。
祁怀璟刚出了郁金堂的院子,又开始盘问沈棠。
“今儿太太留你做什么,都说了哪些话?做了什么事儿?怎么会这么久没回去?”
沈棠陪着越夫人坐了这大半日,又听他连声问话,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这说来可就话长了。太太给我讲了一车的话,从她刚嫁到祁家开始讲起,她如何如何不习惯,公爹又如何如何闹别扭……后来有了前头的大哥,她多么欢喜!再后来又那般伤心……最终有了你,她真是疼爱得不得了。”
沈棠瞧了他一眼。
“太太还说,你小时候生得多好看,跟女孩儿似的,又有多乖巧,多懂事……比现在可强太多了!”
祁怀璟略略放了心,笑道:“你们娘俩儿,就光干坐着说话啊?”
“不止。太太还翻出来你儿时穿过的小衣服小鞋子,一件一件拿给我看。”
“……”
祁怀璟听得背上一凉,老娘像是把小时候的自己给扒光了。
还是当着心上人的面。
“她真是……烦死人了!”
沈棠悠悠感慨:“太太是满心爱你。”
“你倒替她申冤!”
“夫君啊,可怜天下父母心。”
“我难道不知道?可是……”
沈棠替他说了出来:“可是,若爱得太多太稠太密了,就会让人觉得,透不过气来。”
祁怀璟狠狠点头。
“说得对,透不过气,让人觉得勒得慌!我非要推开她,赶走她,让她离得远一点儿,让她别那么爱我,才能觉得这日子……松快一点儿。”
沈棠轻叹一声,笑着拍拍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