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这样想过,”谢珩似乎被她的语气惊到,微微愣了一下,他低垂着头,嗓音因病显得嘶哑,带着一点难以察觉的迟疑,“我。。。。。。。我也并非坐以待毙之人,我和那人之间的恩怨,也许我会赢,也许他会赢,但是他们的目标始终都是我。等到我杀了他,或是他杀了我的时候,你就不用遮遮掩掩地活着了。”
他的手指微微收紧,轻轻攥着被子,骨节分明,隐隐可见青色的血管。
那一天不会太迟的,谢珩原想补充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你是为了我好,才瞒我,骗我,背着我离开的,是这个意思么?”
师月白看着他,语气难得地平静。谢珩想起那日在荒野里被她抓到的时候,她也是这样难得的平静的语气。
像是处于台风正中的台风眼,平静得令人胆颤。
谢珩露在外面手指指节弯了弯,下意识抓紧了被子。
这害怕完全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他并不害怕小白,无论她对他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但是身体却还记得那些灭顶的痛觉和快感,以至于对眼前人这样的语气下意识地想要逃开。
师月白显然也意识到了他在怕自己,她明显有些愣住了,在反应过来之后很快又后退了半步。
“我没有怕你,小白,你别这样。”
“你。。。。。。。。”师月白张了张口,却欲言又止。
最后她站起来背过身去,道:“你睡吧,你身体没好,先好好休息吧。”
走到门前时,她却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回头看了谢珩一眼。
空气中,师月白能闻到淡淡的药味,苦涩得令人烦躁,直到走到门口时,药味才淡了一些。
谢珩昏过去的这三天,她已经想好了今后如何待他。
是啊,这一回,她就是既不想杀掉这个背叛者,又不想再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利用他。
很奇怪,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谢珩对她来说是特殊的。
但是师月白行事向来随心而动,并没有什么定式的原则。谢珩是特殊的,那就既把他留在身边,关着他囚着他,不给他第二次背叛的机会。
可是谢珩说,他是不想拖累她,是在意她,是想要她活下去,才会骗她离开她。
她突然有些不知道拿他怎么办了。
她不能继续怨恨他,可好像也不能完全原谅他。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有过那么一个极为恶劣的想法:要是谢珩是真的背叛她就好了,那样她就可以毫不顾忌地继续她之前的打算了。
她回头的那一眼,谢珩也在看着她。
他容色苍白,唇珠颜色也是极淡的。三天前,那里刚刚被她留下血痕,现在就已经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了。
谢珩像是水,没脾气似的,可不管她做什么,都没办法真的在他身上留下印记。
“我真讨厌有人总是自作聪明地喜欢替别人做决定。如果有人对你说这样的话,说他都是为了你好,才瞒着你,欺骗你,背着你想自己偷偷死掉,你不会觉得生气吗?”
和谢珩费了那么多口舌,她并不指望这一句话就能让人幡然醒悟。
她打算头也不回离开的时候,却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谢珩手上的帕子透着大片大片的血,如同殷红的牡丹在上面绽放开来。他死命地捂着帕子,像是这样就能止住呕吐一般。
师月白几乎几步就冲到他的床边,接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在她抱住谢珩之后,她才恍然想起自己应该先去找大夫。
但是这时,谢珩却死死抓住了她的衣角,好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允许她离开。
到底是谁瞒着我,骗了我,背着我找了一个地方想自己一个人偷偷死掉,连尸体也没有留下?
落在你自己身上的时候,只到这样的程度就受不了吗?
谢珩看着靠在她怀里,看见了师月白紧张的神色。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
骗子。
你也有今天。
。。。。。。。。
前世。
师月白死后第三年,以清山幻境。
三年于仙人而言不过是弹指一瞬,但是对于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来说,却能让她从谢珩怀里皱巴巴的一团,变作如今这般粉妆玉砌的可爱模样。
“娘亲,我要娘亲抱!”
朝朝是谢珩见过最聪明的人类小孩,两岁就学会开口说话了。如今她差一个月三岁,就基本上已经能够完全表达自己的意思了。
师月白温柔地笑了笑,托着朝朝的腋下,把她从谢珩手里接了过来:“好呀,爹爹累了,娘亲抱你。”
谢珩没有贸然松手,还是下意识地伸手在旁边护着,直到孩子彻底被师月白抱在怀里。
可是这时候不知为何,刚刚还在咯咯直笑的朝朝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师月白带她没有谢珩带的多,赶紧有些不知所措地检查是不是自己抱的方式不太对。
“是这样抱吗师尊?”她有些沮丧。
“是的呀,”谢珩去揪了揪趴在师月白肩头的朝朝的小脸,“不是闹着要娘亲抱吗,娘亲抱你了,怎么还不高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