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四周舆门紧合,窗纱垂闭,一点风也透不进来,可周溢年仿若浸在森然之中,即将脱之于口的消遣调笑猛然滞于喉中。
人声渐消,淅淅雨声充耳,雨势延绵不停。
马蹄落下,车马疾停。
护卫掀开幕帘:“两位大人。”
周溢年打眼一看,面前是榷城偏僻处的一个客栈,正是他们这个月落脚的地方。
他们一路行来装作商队,除了暗卫,自然也有一些明面上的随从,活着的都还在客栈里住着。
周溢年回过头对楼轻霜说:“透露行踪的眼线有两个人,都是随行侍从,知道的不多。昨夜暗卫把寻到你的消息告知所有人后,就这两人夜半离了客栈。”
“这一回假戏真做的苦肉戏没白干,没耽误陛下要的东西,顺带把楼禀义逼出来,还连钉子也拔干净了。”
“这两个钉子现在还在客栈里面,我一直派人盯着,他们还不知已经暴露了。怎么处置?捉了再审?”
楼轻霜摇头。
周溢年正待惊奇,却听这人说:“背叛的人何须再留着处置?”
“直接杀?”
那摇头干什么?
“让随行侍从自行回程,告知他们匪寇将除,我们不需要太多随从,打算轻装简行赶回帝都。”
“不必我们多此一举。让他们走,楼禀义不会留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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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陵回到画舫之时,雨势正好歇了。
但他刚才赶路都在雨中,回来之时,唯有幕篱遮挡之处不算狼狈。
“世子?”
沈持意坐在栏边,手中仍抓着那白玉龙环,闻言,回过神来,脱口而出:“我完了!”
“什么完了?世子,你怎么了?是身子还不适吗?”
沈持意转头,瞧见乌陵湿淋淋的:“怎么不等雨停了再回来?”
问完他自己便突然明白过来——那自然是因为不敢等。
“我没事,”他站起身来,“你收到信了?到底是什么消息?”
乌陵张口要说。
沈持意猛地抬手止住对方,带着乌陵回到画舫小室内,合紧所有门窗。
他摘下幕篱,暂且压下木沉雪和白玉龙环之事,又问了一遍乌陵:“是什么消息?”
乌陵低声答道:“消息里说,宫中好像出了大事,进出严密许多。”
宫中出的大事沈持意知道——太子应当是病逝了。
原著只写了正月太子病逝,没有仔细写是正月的什么日子,也许就是这几天。
太子只有不到八岁,是宣庆帝幼子。宫中这么多年,一直子嗣不旺,拢共不过几位皇子,除了被废的先太子畏罪疯了,其余的皇子或意外离世,或因谋反获罪自尽,到如今竟然成年的健全皇子一个也没有,只剩下这个幼子。
唯一的皇子没了,事关重大,宫中秘不发丧,严密封锁一切消息。
满朝文武都在一无所知地过年节,没人知晓东宫出事了。
别说是护卫宫城的禁卫军,就算是封锁消息的人,都未必知晓封锁的是什么消息。
沈持意完全得了个穿书的便宜,这才一清二楚。
正因为清楚,他全然不慌。
“就这么个消息?”他问。
储位空悬,宫城腌臜,确实是大事。但和他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偏远藩王有何干系?何至于十万火急送消息来榷城?
乌陵却说:“封锁消息的后两天,宫里下了一道密旨,遣了一队飞云卫赶赴苍州,给苍王世子宣旨。”
沈持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