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座鸣钟沉缓地“当当”报时,冯珍葩望了楼上一眼:“扶楹睡觉前爱闹腾,我上楼去瞧瞧,你先坐一会儿。”
“好。”兰昀蓁点头应下。
天色曛灰,一派风雨欲来的模样,兰昀蓁起身踱步到玻璃花窗前时,已有淅沥雨珠从窗玻璃上滚落,连成串串水痕,映出窗外一片水雾迷蒙的世界。
窗前的案台上摆了一盆月白色的晚香玉,因近落日后香气逐渐浓郁,故取此名。
此刻夜色渐盛,幽香便愈发馥郁迷人。
楼上的扶楹已被冯珍葩哄着睡下了。
贺聿钦轻手轻脚地下楼时,视线不自主先扫过客厅的沙发,发觉原先坐在那处的人已然不见。
他走下楼,听见屋外的涔涔雨声,余光瞥见走廊尽头的花窗边站了一人。
兰昀蓁抬起手臂,葱白的指尖轻轻划过柔嫩的晚香玉花瓣,眉目依旧柔和,低敛着眼眸,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贺聿钦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似是江南阴雨天里一幅旖旎的泼墨画。
她大抵是听见了轻微的脚步声,此时偏头望过来,瞅见是他,温和一笑:“扶楹睡下了?”
贺聿钦点头:“站在此处,是在赏雨还是赏花?”
“都不是。”
兰昀蓁半倚在贴了鎏金暗花壁纸的墙边:“我在等你下楼。”
阑珊月下香(3)
贺聿钦斜斜一挑眉:“等我做什么?”
兰昀蓁道:“有几句话欲问你,不过,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贺聿钦一笑,好整以暇地低眸看她:“你问便是。”
“老太爷寿宴那日,你匆匆地便先离开了,是聂府有哪里招待不周?”
他简单回道:“并未。只是有事在身,是故提前离席。”
兰昀蓁抬头望着他,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默了片刻:“我的意思是,那夜之仪本是要陪你去二楼赏油画的,不过你只走到了最后一层台阶便转身离开……我在想,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原来,她同许奎霖讲话时发觉了他亦在那处。
贺聿钦瞧了她半晌:“我无心暗地听人谈论私事,因此先行离开。”
“那天晚上,同我说话的人是许奎霖。”兰昀蓁坦然道,“许府的长辈为他安排了一门亲事,他来寻我也是为了说这件事情。”
她缓了一缓,似乎在犹豫该从何处将此事说起:“那天的对话,我不知你从哪里开始听、听了哪一些、往心里去了又有多少……总归他最后未能听见他心中想听的那一句话。”
屋外飘泊的雨点轻轻地在玻璃花窗上叩响,走廊尽头悄然无声,贺聿钦低头看着她:“为什么解释?”
“你呢?心中既然误会了,又为何不寻我问清楚。”兰昀蓁不答反问。
最要紧的话似乎都已讲明白,她与他隔着那张红木案台,及其上的月白晚香玉相凝视着。
他究竟知晓她讲的是何意了没有?
兰昀蓁望进他深沉漆黑的眸色里。
“昀蓁?……昀蓁?”冯珍葩的声音伴着下楼的脚步声传来。
兰昀蓁绕开他:“我该回去了。”
贺聿钦身子微侧朝向她,瞧着她窈窕的背影一步步消失在走廊。
“……怎地到这里来了,外头下着雨,我叫司机送你回去……”冯珍葩的笑语从客厅里传来。
他低头看向她方才触碰过的那盆晚香玉。
外头的雨落得渐大,幽幽的香气似在潮湿的空气里愈发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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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去到贺家老宅见到邵元菁时,已是八月下旬的事情了。
兰昀蓁仍是坐于床侧,给她做一系列的基础检查,邵元菁配合地挪动身子,口中道:“你无需同我解释,出了刺杀那样的事情,的确应当将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再说了,这段时日你未到府上来,也是保护了我不是?”
“大少奶奶善解人意,总是体贴人的。”兰昀蓁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