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悄静,而共同呼吸着这片空气的三人各自揣着心事,不露辞色。
许奎霖不肯放弃:“年少你我初见时,我便知晓你不属于这里,有一日你终会离开聂家,我只盼你能够给我一个机会。”
兰昀蓁淡笑着无奈摇头,口中要说的话还未讲出来,一道声音似乎是从楼下传上来,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那是聂之仪的声音,伴着她的高跟鞋轻快踏上木梯的声响——“二楼的玻璃油画,少将军可是自己观赏完了?”
听见“少将军”三字,兰昀蓁下意识地联想起那个人,一股不大好的预感在心底渐渐升起。
她立即转身,抬眸望向楼梯口,只瞧见一抹深灰色的挺拔背影一晃而过,消失在二楼的楼梯口。
方才他果真在这……
那个背影兰昀蓁绝不会认错,是贺聿钦毋庸置疑。
可他离开得那般快,也不知将先前她与许奎霖的对话听入耳了多少,往心中去的又有多少……只怕是已经误会了。
懊恼渐渐漫上心头,兰昀蓁欲返身下楼追上去,可面前还有一个许奎霖。
她叹了一口气,回过身,面朝着他,声音很轻很轻:“奎霖,这些年你从大公子手中夺权不易,这点我很是清楚。同样的,我也清楚你父亲为你和胡婉兮指婚是何意味。”
许奎霖低首望着她的眼眸,闭着唇,未讲话。
许家能在上海滩立足,靠的是许氏的航运业和多个重要码头。
而胡慊是何人?堂堂交通部次长!且他如今官运亨通,坐上这交通部中的第一把交椅更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许老爷既点了这鸳鸯谱儿,便是更加看重自己的二儿子,为了许府将来的家业,有意在给他铺路。
这一点,许奎霖心中又何尝不知?
“你忘了我们从前说过的话了吗?你我二人皆会赴往更好的方向,绝不走倒回路。”兰昀蓁适时顿了一顿,“胡婉兮便是你此时更好的选择。”
许奎霖想要的,她兰昀蓁无法悉索薄赋。
同样的,兰昀蓁想要的,他给不了。
她默然抬头,看着眼前与她相识九年之久的男子。
许奎霖不知她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以为她只是想在聂家、在老太爷跟前搏一个好地位,能洗雪聂绫被老太爷逐出族谱的屈辱。
然则大谬不然。
她若真将想法告知了许奎霖,只怕他会以为她在国外被邪教疯了魔。
兰昀蓁低垂着眼眸,依旧是温和地:“他日你若成婚,我定会相送贺礼至许府。”
她转身离开,只留许奎霖一人低首立在原处,瞧不清面上晦暗的神色。
……
聂府前院里,聂之仪怀中抱着那只被找回了的波斯白猫,低头抚摸了一下它的毛发,抬头又看向贺聿钦:“贺少将军不再多留片刻了么?”
被抚摸着顺毛的白猫舒服地轻声叫唤起来,贺聿钦偏眸扫过一眼:“我还有要事在身,便不久留了。”
聂之仪瞧他不愿多说话的样子,倒也觉着万分省事,点了一点头,送他到大门。
后头又传来密碎的脚步声响,这次是听差跑了过来,面色焦急地停在二人跟前,忙问聂之仪道:“四小姐,丫鬟们刚发现这猫咪挠坏了阳台上三小姐的裙子,这该如何是好啊。”
聂之仪不满听差在外人面前的冒冒失失,微颦着眉斥道:“三小姐平日里最是性情温和,哪会同一只猫计较裙子?”
听差忙接着点头:“是,是,三小姐的脾性是顶好的……”
贺聿钦立于一旁听着,脑海中又不由得浮现出她与人言笑晏晏时的模样。
看来她对待下人也是一幅好脾气。
只是不知那时在二楼,她同许奎霖讲话时的温言款语,是否也是因着平日里养下来的习惯。
还是说,许家有意与胡家结亲,她同许奎霖青梅竹马,为他返沪,倒也未尝不可。
聂之仪尚且蹙眉在训着听差,贺聿钦回神,转头对她道:“四小姐不必再送了,请留步。”
聂之仪忙朝向那辆黑色轿车对他道:“贺少将军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