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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第1页)

“表哥!你怎么在这儿?”周缨馨欣喜。

贺聿钦把视线从她脸上收回:“今晨邮轮停靠,方陪同船员将聂理毓的遗体火化。”

“安排在你们身边的人跟丢了你二人,我在走廊上听闻两个学生模样的青年聊天,说要感谢一位云姓的医生小姐,便想你们或许在此。”话说着,他与她的视线又不自觉交汇到一处。

周缨馨全然未察觉二人的眼神交织,又问:“那你方才说的‘没用’,又是何种意思?”

“方才里面的女人姓颜,此番登船返沪,是去赴庆寿宴的。”贺聿钦道。

兰昀蓁反应过来:“是朝野中那位……”

后面的明话不必再出口,贺聿钦颔首,她便了然。

“难怪那大副、船医和那个老中医都劝说她留在船上,原是想巴结人,好邀功。”周缨馨不免鄙夷。

“先不管旁人如何。下次不要在有人动武的情况下凑热闹。”贺聿钦末了添了一句,“还将安排在身边的人甩开。”

周缨馨晓得他这话主要冲自己来,略不服气地嘟囔着应下:“分明是那几人没跟上……”

月暗笼清雾(2)

邮轮再次离港后的第二天,天气渐渐炎热。

船上出现了许多新面孔,这些人或许不知前段时日在船教堂里发生的那起命案,新鲜感十足地于观景甲板上看海,尤其是孩子们,嬉笑打闹声一片。

兰昀蓁手搭在扶栏上,眼前是一片开阔海域,湿咸的海风卷起她的发丝,被一并卷起且纠缠住的,是她自上邮轮以来,埋藏许久的心事。

她本未想这么多,但那日,在那两个留学生问她姓名时,她便又想起来。

当时自己的停顿,并不是在两个学生面前失了态,而是想起了贺聿钦。

初见时,她以云作姓氏,但其实不然。

她对邮轮上所有人都隐瞒了身份,唯二知晓的两位,其中之一已葬身教堂,另一位,恐怕在几天前便下船,换行返沪。

至此,便再无第三人会认出她。

兰昀蓁抬起右手腕,温暖的阳光顺指尖而下,腕子那处空落落的,少了原来有的东西。她左手抚上去,遮挡住阳光,脑海中却想起那串在教堂被濒死的聂理毓扯断的佛珠。

这几日,她都能在梦中重临这一幕,像放了一部极缓速的老旧电影,连手串细绳崩断的声音也被无限放大,就如同崩断的是她紧绷的神经,佛珠从细绳上抓不住地掉落,砸在寂静教堂的木地板上,一粒一粒,弹起又坠落,刺耳且压抑。

那时的她,一心只想将票据找出,脑子里充斥的尽是那声枪响,全然未顾及到手腕处被细绳勒出的疼痛,更不用说断了的佛珠。

十里洋场里,人人都在为这位玉树琼枝、拔萃出群的聂家大少爷之死而叹惋,似乎鲜少有人会提起聂家那位最为神秘的三小姐。

有人知晓:“这位聂三小姐是个奇怪的,本是老太爷二女儿生育的,却不跟父姓,也不跟母姓,倒跟了个外家人姓。那‘外家人’姓兰,名坤艳,是老太爷的义女,兰家无人不知吧?祖上走私鸦片发家的,现今也是富家巨室,万贯的家财,那聂三小姐也是好福气,父母皆亡故,却得了个有财势的干娘。”

有海风拂过,她手背却湿润,是风里夹着雨点。

兰昀蓁仰头,忽觉有些窒息。雨点愈来愈密,落在她面庞,渐渐湿濡了眼睫,就好似回到十年前,她初到聂家,寒冷的秋雨夜里,她跪在聂家老宅门前,风雨凄凄,足足四时辰。

忽而一转,是聂家正堂,她仍是跪着,不过状况要好许多,身上换了一套干洁的月白水墨倒大袖袄裙,一头青丝方过肩。身两侧的列座坐齐了聂家人,从聂家大爷聂缙,到聂家七爷聂缵,都到了。

她跪朝的正前方,危坐大红酸枝木太师椅的,正是聂老太爷,聂岳海。

聂岳海三女,也是三姑奶奶的聂缇,坐在一旁为她说好话:“芷安是个可怜孩子,才这般小,便经历了这些事。爹,当年二姐犯的错,可不能迁怒到孩子身上。”

身体蓦地被奔跑的小孩子撞了下,兰昀蓁骤然回神,蜷缩着身子大口喘息起来。

“下大雨啦!下大雨啦!”孩子嬉笑着在雨中四处跑。

“不玩了啊,暴雨要来了。”父母将疯玩着的孩子一捞,抱着往内室跑。

天色越发阴沉,头顶雷声闷响,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兰昀蓁身上已被淋湿许多,此刻也只好小跑着往回。意外地,却来到了教堂。

哥特式风格的教堂里,玫瑰花窗忽明忽暗,斑驳陆离的光影笼罩下,让人顿觉恍如隔世。虔诚的教徒立于前排齐唱,空灵的福音颂歌萦绕教堂,仿佛置身圣洁之地。

“不要遮掩他们的罪孽,不要使他们的罪恶从你面前涂抹,因为……”神父身穿修生黑袍,手持圣经,带领着祷告。

兰昀蓁站在侧门处,鞋底踩了泥水,脚印是脏的,于是站在门口未动。裙摆那圈已被雨水濡湿,湿答答地下垂,贴在膝盖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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