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她递来的那杯水一饮而尽,他又闭着眼哑声说:“在这陪我。”
顾袅喉咙发涩,点了点头,坐在床边,任由他抓着手腕。
她察觉到他的呼吸越来越重,猜测是药物起效了,轻轻掰开他的手指。
明明吃了安眠药昏睡过去,手还是攥得她有些痛。
她是算准了剂量的,他本该到明早才会醒来。
可顾袅刚拖着行李准备出门,就听见身后楼梯传来声响。
她惊愕地转过身,就看见本该在床上熟睡的人出现在身后。
鲜红刺目的血染红了衬衫,顺着他的手臂,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地板上。
是她刚才拿上去的杯子被他打碎了,尖锐的玻璃碎片此刻被他攥在手心里,此刻已经血肉模糊。
那药的效果在他身上并不理想,他连抵抗药物作用都比普通人更胜一筹。
下到最后一节台阶,男人终于体力不支,跪在了地上,他的身体靠在墙边,衬衫的领口凌乱敞开,姿态狼狈,冷白的手臂上此刻全是血肉模糊的划痕,看上去触目惊心。
她看着男人拾起一片最为锋利的碎片,狠戾又决绝,仿佛他此刻伤害的并不是自己的身体。
看见她身侧的行李,男人薄唇扯动,面庞晦涩难明。
顾袅猛然察觉了什么,下一刻,就看见他用那枚碎片,眼也不眨地朝着手腕划下去。
那抹笑也因此显得格外诡谲阴鸷。
顾袅浑身一震,瞳孔剧烈收缩,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她忘了,他不仅对别人狠,对他自己更狠。甚至不惜用自残的方式,也要留下她。
她都快忘了,他的本性就是如此,只是这些年被她教导着,渐渐学会了在人前隐藏和伪装。
药的作用让他失去了平时的力道,碎片只堪堪划破了静脉,暗红的血淅淅沥沥流淌到地板上,开出一朵瑰丽旖旎的花。
男人的嗓音沙哑,说出的每个字都像是沁了血:“回来,顾袅。”
他说他给她定做了钻石皇冠,全美最大的私人游艇,还有她想去的学校。。。。
他从未有过低声下气求人的时候,至少她没见过。
她想去给他包扎伤口,脚步却不敢往他的方向挪动半分,心脏像是被什么紧紧抓着,撕裂一般的痛感蔓延全身。
像是看出她的挣扎和动摇,男人的语调忽而温柔下来,带着丝丝蛊惑:“还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回来。。。。。”
父亲去世后,这些年在他身边,奢侈的生活,昂贵珠宝,最好的教育,什么都有,他都不缺她。
可她什么都不想要,她只想走,离他越远越好。
这里有24小时安保,她只要出门找人求救,趁乱就可以离开。他不会有事。
如果错过这次,她就再也没机会了。
最后,顾袅屏住呼吸转身,推开门踉跄往外走,直到听见门重新上锁的声音响起,所有的一切都被隔绝在身后。
她走得坚决,连头也没回。
她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也可以那样狠心。
“如果我是你,那晚就会下毒药。”
熟悉的低沉声线猛然打断她的回忆。
顾袅猛然回神,看着他手里那杯液体,和回忆的画面一点点重合,只觉得喉咙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棉花,艰涩地发不出声音。
男人的语气里没有情绪,是在认真的,教她怎样不留后患。
这样就不会有今天,被他找到的时候。
让他死了,才是彻底的摆脱他。做事就要这样干干净净。
呆在他身边这么久,她连他半分狠戾都没学到。
心软当然就该是这个下场。像她这样的,早就应该被吃得连渣都不剩。
她忘了,他是顾宴朝。他冷漠,薄情寡义。
她曾经亲手阻止过他杀人的,告诫他绝对不能那么做,因为那是他的亲生父亲。
他什么都敢,为什么不可能对她动手?虽然已经过了几年,但时间不会轻易冲淡他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