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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稚子归父局中局（第1页）

宗正寺西厢暖阁，炭火烧得正旺。三个孩童裹着新絮的棉袄蜷在榻上，捧着热牛乳小口啜饮，冻青的脸颊透出些许血色。那妇人赵氏梳洗整齐，间簪了支素银簪子，正红着眼给最小的孩子喂米糊。

门帘轻响，宗正寺少卿引着一人踏入。玄色蟠龙纹常服，墨玉冠束，正是东方宸。赵氏慌忙欲跪，被虚扶住：“免礼。孩子可还安好？”

“托陛下洪福……”赵氏哽咽难言，搂紧怀中幼子，“若非陛下派人相救，我们母子四人怕是……”她猛地抬头，眼中燃起恨火，“求陛下做主！外子王铮，前年押送漕粮进京，途中突遭‘水匪’！可妾身分明记得，出事前三日，外子曾密信提及，张司礼让他将一批‘私货’夹带入仓！他不敢，这才……”

东方宸眸色沉静：“密信何在？”

“外子预感不测，将信与账册誊本缝在幺儿襁褓夹层！”赵氏急急解开幼子棉袄，撕开内衬——一卷薄如蝉翼的素绢应声而落！

几乎同时！

“嗖——噗！”

一支淬绿弩箭破窗而入，直射榻上幼童！

“护驾！”少卿骇然惊呼！

东方宸玄袖翻卷如云，竟徒手抓向弩箭！箭尖离幼童眉心仅三寸时被硬生生攥住，尾羽剧颤！

“轰！”

屋顶瓦片炸裂，三名黑衣死士如鹞鹰扑下，弯刀直劈东方宸后心！

养心殿东暖阁。殷照临正听陈锋禀报别院审讯结果，窗外骤起的金铁交鸣与惊呼声刺破寂静！

“有刺客！护驾！”

殷照临脸色骤变，掀被下榻的动作牵动内腑，喉间腥气翻涌。陈锋已如离弦之箭撞开殿门！

庭院雪地里，战局惨烈。禁军与黑衣死士缠斗，地上已倒伏数具尸体。东方宸单手护着怀中幼童，另一手夺来的弯刀正格开两柄淬毒利刃！第三名死士的刀锋却刁钻地自侧面撩向他肋下旧伤——

“铛！”

一柄陌刀如雷霆贯入，撞偏毒刃！陈锋虎口崩裂，怒吼着将死士撞飞。

殷照临的身影出现在廊下，素白中衣外只匆匆披了件墨绒大氅，脸色比雪还白，手中却稳稳握着连弩机括。

“留活口！”东方宸厉喝。

最后一名死士见事败，反手将刀抹向脖颈——

“咻！”弩箭精准洞穿他手腕！

玄甲卫一拥而上卸了下颌。

东方宸将吓呆的孩童交还赵氏，摊开掌心。方才强接弩箭，锋锐的箭簇已割破玄色鲛绡手套，在掌心拉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乌黑的血正汩汩渗出！

“箭有毒！”陈锋骇然。

“腐骨草，见血封喉。”殷照临已至近前，声音冷彻。他劈手扯下腰间一枚羊脂玉佩砸碎，露出中空暗格，捻起一撮碧色药粉按在帝王伤口上，又扯断自己一缕带死死扎住腕上血脉。动作快得惊人，指尖却冰凉。

药粉触及皮肉出“嗤嗤”灼响，乌黑血色转为鲜红。东方宸眉头未皱，只盯着他毫无血色的脸：“你不该出来。”

“陛下若死在宗正寺，”殷照临撕下衣摆内衬裹住那狰狞伤口，语气讥诮，“臣这‘摄政王’，怕是要被天下唾沫淹死。”他抬眸，眼底冰封之下是压不住的戾气，“杀人灭口都杀到陛下眼前了……张珩的网，果真还没收干净！”

东方宸任由他包扎，目光扫过被按在地上的活口，又落回惊魂未定的赵氏母子，最后定格在殷照临因强压咳嗽而微微颤抖的肩上。

“网要收，饵也要放。”帝王声音低沉，裹着风雪寒意，“传旨：逆贼张珩虽死，余孽猖獗，竟敢行刺朕与漕运案遗孤！着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并锦衣卫，给朕挖！凡涉案者——”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如冰锥砸地，“无论牵涉何人，官居何位，杀无赦！”

“臣领旨！”陈锋抱拳，杀气腾腾而去。

殷照临松开包扎的手，退后一步。掌心残留着帝王血液的粘腻温热，混着他自己指尖的冰凉。他拢指成拳，将那温度死死攥住。

东方宸却忽然抬手，将一直紧攥在另一只手中的东西塞进他掌心——正是赵氏呈上的素绢！

“王铮用命换来的东西。”帝王的声音压得极低，气息拂过他耳畔，“上面有三处码头标记……皇叔，替朕看看，这饵，该下在何处？”

素绢染着帝王未干的血，滚烫地烙进殷照临掌心。他垂眸，绢上细密的账目与潦草标记间，一点暗红如朱砂刺目。

局中稚子归父。

而父辈用血织就的罗网，才刚刚张开獠牙。

（廊下风灯摇晃，将殷照临映在雪地上的影子拉长，如一把缓缓出鞘的孤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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