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靖王殿下…回天乏术了。
舱内死一般的寂静,唯有压抑不住的、绝望的抽泣声低低响起。
周文博面如金纸,噗通一声瘫软在地,浑身抖如筛糠。完了…全完了…靖王一死,傅深那凶神回来…自己焉有命在?
就在这时!
“咳咳…咳…”
一阵极其微弱、几乎细不可闻的咳嗽声,如同惊雷般在死寂的舱内响起!
所有人骇然转头!
只见软榻上,那具仿佛已被死亡笼罩的身躯,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紧蹙的眉头似乎挣扎着要松开,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线极其微弱地翕动了一下,一丝暗红的血沫顺着唇角缓缓溢出。
“王…王爷?!”孙伯如同被闪电击中,猛地扑到榻边,颤抖的手指再次搭上那冰冷的手腕!这一次,他浑浊的老眼中骤然爆出难以置信的光芒!虽然依旧微弱得如同游丝,但…但脉搏!那微弱的脉搏,竟然…竟然又极其顽强地跳动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死亡深渊的边缘,硬生生拽住了这缕即将消散的魂魄!
“快!快!参片!护心丹!温水!”孙伯的声音因激动而变调,带着哭腔嘶吼起来,“王爷还有脉!还有脉!快!都给我动起来!!”
舱内瞬间从死寂化为一片手忙脚乱的狂喜!医官们如同打了鸡血,再次扑上去施救!
殷照临的意识,沉沦在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粘稠的黑暗里。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彻骨的寒冷和沉重的疲惫,拖拽着他不断下沉。前世雪夜的孤寂,那杯毒酒入喉的灼烧,绝笔落墨时的万念俱灰…如同跗骨之蛆,缠绕着他,诱惑着他放弃抵抗,沉入永恒的安眠。
放弃吧…
太累了…
就这样…也好…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消散于虚无之际。
一个声音,穿透了重重黑暗的帷幕,如同惊雷,又如同泣血的悲鸣,狠狠撞入他沉寂的识海:
『…是太后!是赵世安!是刘瑾!是他们!…』
『…王爷有救了!有救了!…』
太后?赵世安?刘瑾?
这三个名字,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激起了惊涛骇浪!前世冰冷的猜忌,那杯鸩酒…今生那句诛心的“前世负了”,那支淬毒的弩箭…所有的冤屈,所有的背叛,所有的构陷…在这一刻,被这三个名字串联起来,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带着血腥气的闪电!
不!
不能死!
绝不能就这样含恨而去!
他要活着!活着看到那些魑魅魍魉的真面目!活着洗刷这泼天的污名!活着…亲口问问那个龙椅上的少年…为何…为何要疑他至此?!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不甘与愤怒的火焰,如同沉寂的火山骤然喷!在这股越生死的执念催动下,那具早已被剧毒和伤痛侵蚀得千疮百孔的残破身躯,爆出最后一丝、也是最为顽强的生命力!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从肺腑深处挤出的闷哼,从殷照临喉间溢出!他紧闭的眼睑剧烈地颤抖起来,灰败的脸上因这巨大的挣扎而泛起一丝病态的红晕!紧握的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出细微的声响!
“王爷!王爷您醒了?!您听见了吗?!”孙伯老泪纵横,看着这如同神迹般的一幕,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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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照临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眼神涣散而迷茫,仿佛蒙着一层浓重的雾气,焦距都无法凝聚。然而,那眼底深处,却燃烧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冰冷而执拗的火焰!他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出微弱的气音。
孙伯连忙将耳朵凑到他唇边。
“…图…证…”极其微弱、破碎的气音,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送…京…宸…”声音更加微弱,几乎难以捕捉。
“…不…不…见…”最后几个字,耗尽了所有气力,殷照临的瞳孔猛地涣散了一下,身体再次剧烈地痉挛起来,又是一口乌黑粘稠的血涌出唇边!随即,刚刚睁开的眼睛再次无力地阖上,仿佛刚才那片刻的清醒,只是死亡前的最后回光。
“王爷——!”孙伯出一声绝望的悲鸣。虽然王爷再次昏迷,但方才那短暂而清晰的指令,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的心上!
图!证物!
送京!给皇帝!
但…不见?王爷的意思是…不要让他知道?还是…不要让他看到自己这副模样?
巨大的悲痛和困惑席卷了孙伯。他看着榻上气息奄奄、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的靖王,又想起方才王爷眼中那深入骨髓的执拗和冰冷…老军医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带着悲壮的了然。
他猛地直起身,擦干眼泪,对着舱内所有人,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都听好了!王爷方才谕令:所获图、证,立刻密封!八百里加急,直送京都!面呈陛下!不得有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一字一句,斩钉截铁,“至于王爷…王爷病体沉疴,需…需绝对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扰!更…更不得让陛下…见到王爷此刻模样!违令者…军法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