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撞破李文文对一只黑鸡恭恭敬敬,众人哄声大笑。
李文文急了:“你们别——”
见那肥肥的黑鸡端坐在上位,虎啸队领头干脆伸手逮住其翅根,一把提了起来,怪笑:“别干嘛呀,文文弟弟,你这黑鸡大爷如此肥美,炖起汤来必定滋味无穷啊!”
说完一群人提起鸡就跑。那黑鸡也挺乖巧,全程没有反抗。
直到将它带到军营里,扔到后厨之时,黑鸡杀气腾腾地睁开了眼。
然后?
然后就是这样了。
何其可笑!
被一只鸡大闹军营,从厨房一路打杀到演武场,单攻之下无一辛免,哭爹喊娘。
足足集数十位军士铺天盖地撒网才将它逮住。
要不是得留着给王爷交代此事,校尉也恨不得将恶鸡直接割喉拔毛,清炖红烧!
造成军队打乱的各队领头们被处罚一人清扫七日马厩。
“那这鸡如何处理?”叶无请示。
陆长赢:“先不急。”
军营大比如常进行。
在众军士骂骂咧咧的背景音中,还是李文文这厮夺了头筹。
他神情复杂难辨,又是松快解脱又是不舍,给了几位领头一个扎实的拥抱:“谢谢,谢谢!”
其余诸人:“有毛病?!”
大比之后还有一事,即楚家牧场带回来的种子。
滁州城中城民食用的粮食除了从他城运来,大部分产自连云河的谷地一带。
这一片不到滁州城十分之一大小的地界,供应着城中近三分之二的粮食。
在连云河谷的司农管事中,田老资历最老,经验最足,几位年轻些的管事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
田老立于桌前,俯首躬身行礼道:“王爷”。
日光斜斜入窗,陆长赢坐于主位,仪态挺拔而修长,拢着一件宽而长的黑漆光外袍,袍边延伸的双丝缠金云纹在日光的照射下映出细细碎光,弛然不失高雅。
田老亦是本地人,年岁大,经历世事多,十数年前那场魏北罕见大旱,他经历过,那是刻在骨子里磨不去的回忆。
王爷惜字如金,也从未许诺过什么,可田老心里知道,王爷不是那等高高在上不沾烟火气儿的贵人。
他重金广觅良种。
亦不顾外人抨击,划出河谷统耕为公田。
官衙定平价售粮,对高价卖粮者处以重金之罚。
此等种种,数不胜数。
外有风言风语,道滁州王在城中一手遮天,威势无边,仗着权柄霸市横行。
外人总有这么多意见,他们还嫌弃滁州地偏位远,干旱穷苦。
自己就觉得滁州挺好,什么水乡江州,中心帝都,都比不上滁州好。
思绪拉回来,田老深深吐了口气,他道:“王爷,请随我来。”
田老带他查看小块圈起的耕田土壤中葳蕤生长的蛋白桑丛。
还有簸篮中、水中细嫩芽苗。
一一验看。
陆长赢眉头微微蹙起,凝思片刻:“长的太快了,且……无有不生。”
种子是他数日前取送回来的。
“是啊,”田老喃喃道:“无有不生。”
他的腰背微微有些佝偻,每次望向陆长赢须得仰起面来,这使得陆星乘更加清晰的看到田老眼中的痴狂。
“无有不生!”
“万事皆有度,一夜之间能长这么快的东西,少,老头我也不敢打包票说没有。”
“可种子跟人是一样的,它的命比谁都旺盛,也比谁都脆弱。人怕火烧,怕水淹,怕摔跌,怕痛,怕痛,也怕死。”
“如果一个人,可以水里来火里去,无死无伤,那他就不是一个人,要么是神异,要么是妖异。”
“此种看似平平无奇,老头子尝试了十数种法子各不相同,只要沾水,无有不生。”
“且牲禽食之强健,精神更胜从前!饲以战马,日奔百里不在话下!”
田老的语气越来越轻:“这世间真有神物吗?”
他自认见多识广,可眼前之物打破了他的数十年积累的对植物的认识。
陆长赢沉吟不语,伸手拨弄着簸篮中的芽叶,指腹在光滑的芽面上微微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