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贺栎山府上捞了一件常服,跟大夫一起站在柜台前等。
他两腿弯着打颤,只好我将他扶着,免得他栽倒地上。
这大夫不一定跟贺栎山有牵连,但贺栎山之前说的那句话,令我心中不安——若贺栎山死了,贺初泓就真有起兵的理由了。
大夫干净,外面里面形形色色的人在药上动手脚,说不清楚。
拿完药,回到安王府,我留了两个人就住在贺栎山家里,盯梢他家里所有下人,每次煮药烹食的都全程盯着,给他喝药之前,大夫必须自己试药。
如此,他事事都小心,唯恐别人碰药。
顺便,我赏他钱。
让他好好照顾。
世上人俗,俗也忠,爱财贪生,就这么简单。
贺栎山怎么处置,暂时我还没有想好,他说的那些话,我还得回去捋一捋。
将安王府所有事情都安排好,已经是深夜,自从贺栎山跑走,朕就一直住在安王府上,三日时间,等着晏载捉住他。
本来想要起驾回宫,干脆我累了,接着歇。
驾轻就熟,我往别院走,那一间房专门为我留着,他有心,对待这些东西从来周到,让人挑不出来错处毛病——
论为人,景杉赶不上他皮毛。
也许,世上就只有这种秘密藏得深的人,随时提个着心,应付外面,才处处都让人觉得体贴。
别院里面一些人,贺栎山不在的时候,我捉过来审过。
莫不失——上回我来安王府的时候,将我错认成小倌的那个,知道我的身份,半夜的时候从翻墙想要逃,被我的人捉住,抓过来问他是不是安王吩咐了他什么。
他说跟安王没关系,只是觉得我见到他,要杀他的头。
我问他:“朕为什么要杀你的头?”
我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可能因为当时正等着人,脸色不好,叫他堂前失仪,吓尿裤子。
“皇上饶命——”
他手臂高举伏在地上拍了两下,然后抬起头来,又看我一眼,晕了。
朕将安王府其他姬妾捉过来,挨个问,这些人就隐晦地说,朕在外面有一些“威名”,寻常人都怕,莫不失最爱听闲言碎语,信得最深。
我从前在外面打仗,无聊的时候就喜欢去听说书,关于我军中的轶事,不知道怎么就流传到这些人耳朵里,往往芝麻大的东西,编出来就成了另外一番局面,芝麻饼那么大。
关于我在这些人耳中的“威名”,可能跟朕在大理寺听过的墙角,有异曲同工之不妙。
遂我不再问。
审问期间,有两个人见到朕,见到厅前拿刀的兵,吓晕过去。
这许多人当中,仍然有一个有胆识的。
赵欢希。
被贺栎山当管家用的那个小倌。
不卑不亢,从容觉得可能要死。
他说:“皇上要杀就杀吧,小人本来早就该死了。”
我说:“为何?”
他说:“小人家中老小都已经死尽,流放路上,小人父兄都因病致死,小人姊妹,贫病也死,小人在青楼之中本来也想死,为安王所救,苟活至今。”
我说:“哦,安王对你有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