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是凌晨时分,江见月被腹部阵阵紧缩抽痛扰醒,她生养过一次,知道这种感觉。但大冷的天,她不想动弹,便自己打着圈圈缓了大半时辰,左右不着急。
寅时的时候,终于有些撑不住,扯着苏彦袖子唤醒了她。
“师父,我要生了。”这辈子,她鲜少唤他师父,但每回唤他,都足矣让他心神荡漾,或是溃不成军。
这会,更是醍醐灌顶。
苏彦眉心跳了跳,披衣起身,将她抱去早已备好的产房,唤来稳婆医官。
他一贯持重,这日在榻前陪他,握着她五指的手却抖得比她还厉害。破水后,江见月抽回手,嫌弃道,“你出去吧。”
苏彦僵着不走。
江见月缓过一口气,“那你别碰我,我怕你晕过去。”
周遭侍者低垂眸光,忍笑只作不知。
未几,太后也过来了,将苏彦推了出去。
苏彦去而又返,“我就在屏风外,不走。”
薄雾冥冥,风雪初停,一声婴孩洪亮的哭啼划破天际。
这年冬,江见月平安诞下一个儿子。
襁褓婴孩,都是一般模样,江见月看着康健强壮的孩子,抚他眉眼呢喃,“你阿兄那会,嗓门都不及你一半响。”
才出月的孩子,原是人都辨不清的,但江见月却觉得他在朝自个笑,能听懂自己说的话。
“皎皎,你给他起个名字吧。”苏彦逗着孩子。
“这会费不动脑子。苏相取吧,我来挑。”
“那我取乳名。”苏彦笑道,“正名等你养好身子还是你取,辛苦生的。”
外头初雪新降,乃瑞雪之态,兆来年丰厚。
苏彦道,“就瑞儿吧,简单吉利。”
江见月颔首,只轻轻点着孩子胸膛问,“阿翁起的名字,瑞儿喜欢吗?”
孩子虚阖着眼睛,小嘴扁了扁,忽就哭出声来。
夫妻两愣了下,乳母过来道是小公子醒了两个时辰,是喂奶睡觉的时辰了,遂抱去哺乳安抚。
江见月回头看苏彦,“我怎么觉得,儿子不满意你取的名字?”
苏彦给她递披帛的手忽顿,“怎么可能!”
时光如水流,细细潺潺。只是到底身在帝王家,处于权力的中心,这辈子虽比前世顺遂些,但也非一帆风顺。
宣平十年的时候,十八岁的少年天子受安定、中山二王挑拨,也曾对苏彦不利过。
那年苏彦出征东齐回朝,却被下令要求在长安城郊三十里驻军扎营,第二日卸剑弃甲,步行入朱雀门。黄门传旨当日,江见月被天子传召入宫赴宴,彼时安定、中山二王皆在。
如此,便是再明显不过的意思,这是一手控制了江见月,一手引苏彦入城,要么他交兵权换回妻子,要么长公主大义灭亲保全自己,左右就是要苏彦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