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不是她的错,分明是阮黎多管闲事,硬要掺和进来,可不小心戳人伤疤后,反倒成她全责了。
胡乱抓了几把头发,徐梦舟顶着鸟窝恹恹回房,晚餐也吃得食不知味。
阮黎和徐念芝倒是聊得起劲,言笑晏晏,好似一棵月下春柳,不紧不慢拂动,不论多大狂风也不能让她有所动容。
餐后回房,她先去了卫生间洗漱。
徐梦舟坐在小沙发上,耳边水声朦朦胧胧,宛若半梦半醒间的幻听,鼻端中药的苦甜味道却很清晰。
来自“养生汤”的味道。
阮黎是意外早产所生,先天不足,差点没抢救过来。徐梦舟自有记忆起,她就常年吃药打针,年纪渐长,情况稳定下来后,就开始喝所谓的养生汤。
其实就是各种中药熬成的补汤,好奇尝过一次,又苦又甜,难喝得让她想把舌头割下来扔掉,换个新的。
真不知道这人怎么喝下去的,长年累月,竟没断过一天。
正走神时,浴室的门被推开。
温热水汽争先恐后向外涌,裹挟着清甜的西瓜沐浴露味道,顷刻之间就占领了卧室。
阮黎穿着长袖睡衣睡裤,发丝也是干透的,慢吞吞往床上走。
大约是热水熏腾,向来苍白的面上总算染了点血色,白里透红。
可褪去惯常假笑,眉目便分外清冷,好似玉雕的人。
突然,她眼皮掀起,似是朝这边望过来。徐梦舟紧忙低下头,在手机上一通乱按,好像正聊大业务,专心得头也不抬。
……不对,自己心虚个什么劲?
她阮黎就没有一点错吗?
咬了咬牙,到底还是没把腹诽说出口。
浴室的水汽已经散得差不多,但仍有一种濛濛的潮润,让人鼻子发痒。
她们不常回这边住,这间卧室是徐梦舟原来的房间。
一米七八的成熟女人,却喜欢西瓜味的沐浴露,像初中生。
徐梦舟才不管别人怎么看,洗了个澡,神清气爽地出来时,她法律意义上的伴侣已经放下手机,双眸紧闭,瞧着像是睡了。
捞过手机一看,九点二十二。
怪不得。
阮黎就是这样一位,最晚不超过九点半入睡的神人,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有一套单独的生物钟,孤立了所有现代都市人。
软底的拖鞋踩在地板上还是有声音,徐梦舟迈了一步,就把鞋子踢掉,赤脚落在地面。
她可没有早睡的习惯。
和副导演沟通了明天拍戏的注意事项,又读了一遍剧本,和主演商量着再加几处打戏,等忙完工作,再摸向头发,干透了。
时针也指向了半夜。
床头留了一盏小夜灯,灯光昏暗,仿佛一层雾,又像一层丝网,笼罩在床上鼓起的小包上。
阮黎的睡姿很安分,侧身蜷缩着,双手交握抵在唇边,好似祈祷,又好似哀求。
纤密睫毛在鼻梁上投出一扇阴影,淡白的唇抿着,呼吸也几不可闻,过分清浅。
她睡着的样子有种奇怪的脆弱。
徐梦舟用力甩了甩脑袋,把这个可怕念头甩出去。
事实上,单看阮黎这个人,尽管她身体不好,却从不会有人觉得她柔弱。
她总是笑吟吟的,不紧不慢的,脾气像是极好,琼枝玉树,卓然出尘,瞧不出半点碎雪残冰。
不是锐利逼人的样貌,可一群人站在一起,第一眼注意到的总会是她。
优雅矜贵,是骨子里透出来的涵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