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杀人了!”
“快跑啊!”
“啊啊!救我!别丢下我!”
……
短暂的静默过后,随着人群中的某一个人一声惊叫,强装镇定的人们一溃而散,仓皇向四方出逃,极度混乱之下,地面甚至落下了几只大小形制不一的鞋。
雨还在下。
大滴大滴地沿着松生线条流畅的面庞滑动,将他长而翘的睫毛捻成一簇一簇,经过泛红的鼻头与颤抖的嘴唇,最终砸在地面的水坑里。
眼前的视线一片模糊。
雨下大了。
雨停了。
松生的下巴依旧在往地上滴水。
太阳出来了。
松生挣断麻绳,带着胸口那把刀,脚步飘忽,随意选择了一个方向前进。没过多久,消失在远处的身影又重新出现在原地,抱起那具已经有些僵硬的尸体,在山上刨了一个坑,埋起来。
回到他发现种子的那个山沟沟,一块石头上刻着十五道刀痕。
“半个月,只有半个月。”
松生终于狼狈地嚎啕大哭起来,此时此刻的他,与赌场中倾家荡产的赌徒,洪水过后一无所有的受灾者,大旱三年即将渴死的穷苦人没有任何区别。
一样的痛苦,一样的伤心,一样的狼狈。
原来他以为,战争中分离的岁月已经教会他如何在没有伴生者的情况下泰然自处,原来是他高估了自己。
得到又失去的感觉何其痛苦,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给他希望。
在发现那枚孱弱的种子之时,他欣喜若狂,只要把这枚种子培育成所有种子里最健壮强大的一颗,他就能取代本体,本体的意识也将发生转移。
为此他小心翼翼地照顾了他十五日。
在第十五日,村民们上山开垦田地,一位村民意外看见他给种子滴血的场景,心生歹念,妄图夺取,结果却是被种子寄生吸食。
松生冲到那人面前,不住地说:“不可能,不可能,明明流放的时候已经拔除了求生欲,怎么还会寄生在别人身上?不可能,不可能……”
绝望中,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自己手心还未愈合的伤口,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是我,是我的血……”
松生试图将已经生长出藤蔓与根茎的种子剥离,然而他轻轻一用力,植株便断成数节。
“不!不是这样的,怎么会?吸食了血肉,应该更强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太糟糕了,一切都太糟糕了。
他搞砸了一切。
他是凶手。
自二人分别起,松生心口就仿佛缺了一块,空空荡荡,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变得越来越大,一开始只是偶尔难受,到现在,它几乎要逼疯松生,那是一种灵魂上的缺失,残缺的灵魂在得到救赎前必须每时每刻忍受无边的孤寂,哪怕身边人声鼎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