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寿数有限,譬如蜉蝣之于天地,我只是鬼域百年光阴间匆匆邂逅的过客,就像忘川河渡羁旅的亡魂,轮回路走一遭,便会忘净前尘往事。你我殊途,注定没有结果。”
剩下的话她碍于系统控制无法诉说,只是用力去掰开寂临渊的手,想要逃离他的胸膛。
鬼王可以继续拥有无数个百年,而她随时会被系统抽离这个世界,甚至会被抹杀,也许在明天,也许就在下一个瞬间。
穿越前的某一天,祝之渔曾在网上看到一个话题讨论:明知没有结果的经历是否注定无意义?你会享受过程,还是直接放弃?
如果是刚刚穿书异世的祝之渔,仗着尚未被磋磨的少年意气,她会鼓起勇气开辟出第三种道路,尝试一段新的历程。
可经历了这*些时日,当寂临渊将她带至人生当中一个新的分叉路口时,祝之渔想,这一次她会选择不再开始。
她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如果结果注定,我宁愿……”
寂临渊突然俯身堵住她的话,不想再被拒绝。
“这就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离开我的理由?很喜欢看到我求而不得的模样?”
他咬牙切齿:“你的心可真狠啊。”
“倘若明知没有结果,我又何必非要去撞这南墙!”祝之渔硬着心肠,寸步不让。
寂临渊紧紧攥住她的手。
“你也说了,只是假设一个‘倘若’。你甚至都不曾开始,试都不敢试,怎知结局一定不尽人意!”
“因为我试过了!”
“我试过了,”祝之渔嗓音颤抖:“我尝试过无数次去对抗,没用,没有用,我早该认命了!”
她与祝虞的境遇一样,原本的人生也像一个系统,越挣扎越靠近既定命运。
祝之渔把自己活成一株草,不声不响地生长,以为这样便能跳出眼前的困境,而后发觉——
她拼尽全力追到的地方,仅仅只是别人的起点,甚至远不及起点。
主角就是主角,天然拥有普通人无法企及的高度,轻而易举便能获得旁人穷极一生也无法触碰到的一切。
现实世界的失意使得祝之渔穿书而来后,想为祝虞这个无人在意的小炮灰博个好一点的结局。
但命簿一次又一次将她推到风暴中心,让她眼睁睁看着白骨他们成为主角的垫脚石、养分,而后,自己也将重复他们的命运。
无论是在她的世界当牛马,还是穿书做炮灰都一样。
小角色连活着,有尊严地好好活着都成了一种痴心妄想。
祝之渔没了力气,说着说着开始哽咽。
人都是会累的,热血会在日复一日的失望中慢慢凉透,朝气蓬勃的人也会被现实世界的风刀霜剑打磨掉棱角,变成一块老实本分的石头,将自己深深埋进泥土里。
男鬼静静听她倾诉。
“想哭吗?”他问。
祝之渔抬起手背遮着眼睛,没应声。
寂临渊掌着她的脑袋轻轻靠上肩膀:“想哭就哭出来。”
祝之渔放声大哭,哭了个痛快。
另一侧伸出手掌,扶着她脑袋往相反方向拨动。
又打起来了。
“别打了!”祝之渔皱眉,没功夫再伤心。
她一手握着一个:“不许打,不然我……”
尾音突然被压下的吻吞没,混着血腥气与心底渐渐变淡的苦涩。
“若遇难处便停下休憩,有我在,鬼域你随时可以回来,我只求你不要再擅自离开。”寂临渊紧紧抱着她。
那声音紧贴着祝之渔的耳鬓响起,不再是方才的暴怒,而是剥去了所有坚硬外壳,只剩下一声声破碎的祈求。
“求你……”他的唇微微颤抖着,沿着祝之渔湿漉漉的眼睫,一路向下,笨拙而急切地吻去那些冲破堤防的泪珠。
他吻得小心翼翼,透着近乎虔诚的惶恐,仿佛在触碰一件随时会碎裂的珍宝。
身体在剧烈颤抖,透出溺水者抓住浮木时孤注一掷的绝望。
咸涩的泪水滚滚而下,濡湿了祝之渔的头发。
系统冰冷的警告音犹在识海里尖锐地回荡,理智在疯狂叫嚣:推开他,走,必须狠下心一刀两断!趁着这片刻的沉沦尚未铸成大错,趁着你还有最后一丝抽身的力气,否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可祝之渔的身体,却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方才硬着心肠筑起的心防,摇摇欲坠,逐渐崩塌。
“我不走。”
“……哪儿也不去了。”祝之渔垂下眼帘,不敢再看那双流泪的眼眸,只将视线落在寂临渊依旧紧握的手背上。
她缓缓抬起一只冰凉的手,轻轻覆了上去。
掌心贴上寂临渊的指节,缓缓摩挲着,力道很轻。
“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