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其后,各省举子联袂上书,殷殷关切圣体康泰,所呈奏疏之中,更不乏救亡图存之策,恳乞陛下圣览,早日亲裁。
太后实未料到,皇帝不过月余未御朝堂,内外反向竟如此汹涌,宫外群情激荡已属可虑,便是那素来棘手难缠的洋人,此番也……
她按了按紧的眉心,且不说别的,就连宫里区区一个奴才都敢“舍命陪君子”,当着她的面来一番死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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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太后长叹一声,将手中冰凉的茶盏搁在炕几上,每一个字都仿佛自齿缝里出来一般:
“传旨下去,命武卫军即刻离宫,皇帝龙体渐安,明日在养心殿叫起儿。”
李连英心头猛地一跳,面上却愈恭谨,低低应了声“嗻”,悄无声息地退出去传旨。
翌日清晨,太后端坐于养心殿东暖阁的南窗大炕之上,面容如常,不见喜怒。
下方各个亲王重臣依品级垂手肃立,屏息凝神,不敢直视御座。
殿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皇帝在齐顺的搀扶下,缓缓步入殿内。
他穿着一身明黄常服袍,身形比月前更显清瘦,似乎带着大病初愈的倦意。
然而那双眼睛却异常沉静,甚至可以说是明亮锐利。
他目光扫过殿中诸臣,最后,落在了炕上端坐的太后身上。
皇帝挣脱了齐顺虚扶的手,一步一步走到御座阶前,撩袍屈膝,深深叩拜下去:
“子臣叩谢皇太后圣恩!子臣不孝,病体沉疴,累及皇太后忧心操劳,实乃大罪,幸赖您慈躬垂佑,悉心调护,子臣方得痊愈。”
“今日得以临朝,全赖皇太后恩典,子臣感念涕零!”
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礼数周全至极。
殿内诸臣,包括恭亲王在内,都不由得暗暗点头。
然而,听在太后耳中却字字如针。
她看着阶下这个自己一手扶立、又一手禁锢的皇帝,看着他低垂的脖颈,听着他口中那一声声“感念涕零”,心中仍旧生出许多难以言表的不甘委屈来。
他是在谢恩,更像是在宣告,宣告他与太后之间的博弈,自己又扳回一局。
太后脸上缓缓绽开一丝慈和的笑意,声音温润慈和:
“皇帝快起来,你才痊愈,这地上凉。”
“你我母子之间,何须如此大礼?见你精神好些了,也不枉我这诸多劳苦。”
她抬手虚扶,目光扫过阶下群臣:
“皇帝既已痊愈,我也总算能卸下这副担子,这江山社稷,终究是要交到皇帝手上的,经过与日本这一战,日后朝政大事,皇帝更需多多用心,必要殚精竭虑,与诸位王大臣和衷共济才是!”
“子臣谨遵皇太后懿旨。”
皇帝再次叩,这才在齐顺的搀扶下站起身。
他微微咳嗽了两声,脸色略显苍白,但腰板却挺得笔直。
太后收敛了笑容道:“皇帝既已临朝,也就不用我再多言了,诸卿有何要事,便向皇帝启奏吧。”
殿内一片寂静,权力的交接在太后的言语间轻描淡写地完成了,却又沉重得让每个人心头都似压着一块巨石。
皇帝端坐在御座上凝神倾听,他时而询问细节,时而沉吟思索,虽然声音尚显中气不足,但条理清晰,态度沉稳。
太后则斜倚在炕上,半阖着眼,手中捻着一串翡翠佛珠,仿佛真的只是来“听听”,不再置一词。
李连英垂手侍立在太后身侧,眼观鼻,鼻观心。
他能感觉到,这养心殿里的空气,虽然因皇帝的到来而流动起来,却比之前太后独断时更加粘稠、更加令人窒息。
皇帝每说一句话,太后的脸色就似乎更沉一分,那杯新沏的碧螺春放在太后手边,早已凉透,一口未动。
他猜测,太后虽口里答应,心中实属不甘,现下却没得办法,往后伺候必要更加当心才是了。
皇帝心中清楚,这“还政”只是被迫无奈,眼前这位“恩深似海”的皇爸爸,对于权利绝不会真正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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