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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瘟疫阴云（第1页）

“沈记”体验店门前依旧排着长队，薄荷与艾草的清香在秋日的空气中幽幽浮动，沁人心脾。小桃清脆的招呼声、顾客体验后惊喜的赞叹、王掌柜杂货铺前争相购买的喧闹，交织成一胜利的乐章，在清河县城主街回荡。沈微站在斜对面的街角，看着这方小小的天地焕出的蓬勃生机，连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一丝舒缓，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欣慰的弧度。定制订单的契约刚刚签下，定金沉甸甸地揣在怀里，那是大户人家对“沈记”品质的认可，更是通往更广阔天地的敲门砖。

一切似乎都在蒸蒸日上，肥皂工坊利润回升，玻璃工艺稳步推进，与官府的契约如同一层薄纱般的护盾，就连那堵日益高耸的青灰院墙，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踏实感。赵家的低价倾销似乎并未撼动“沈记”崛起的根基，反而成了衬托其高价值的背景板。

然而，就在这看似晴朗的天空下，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如同潜伏的毒蛇，悄然从地底钻出，迅蔓延，冻结了所有的喜悦。

恐慌的源头，来自城门。

那是一个异常沉闷的午后，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仿佛随时要坠落下来。沈微正与王掌柜在杂货铺后堂商议下一批“清荷”皂的供货细节，店外原本喧闹的街市，声音似乎渐渐低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令人不安的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柳林县……完了！”

“真的假的？不是说只是闹肚子吗？”

“闹肚子？我三舅姥爷家的表侄刚从那边逃过来！说……说人都死绝了！路上全是死人！拉得都脱了形，眼窝子都陷进去……呕……”

“老天爷！是……是瘟神爷下凡了啊！”

“快跑吧！再晚就来不及了！柳林离咱们清河才多远？翻过黑风岭就是！”

“瘟神爷”三个字如同冰锥，狠狠扎进沈微的耳膜！她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店铺前堂。只见街道上行人神色仓惶，步履匆匆，不少人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交头接耳，声音压得极低，眼神却不断惊恐地瞟向城门方向。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市井的烟火气，而是一种山雨欲来的、令人窒息的压抑。

“柳林县……时疫？”王掌柜跟了出来，胖脸煞白，声音都在颤，“前些日子是听说那边闹痢疾……怎么会……”

沈微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直窜头顶！时疫！在这个医疗条件极度落后的时代，这两个字等同于死神降临！而柳林县，与清河县仅一山之隔！翻过黑风岭，快马不过半日路程！

恐慌如同瘟疫本身，在清河县城内以燎原之势蔓延开来。

当天傍晚，第一批从柳林方向逃来的难民，如同溃堤的洪水，涌入了清河县城门。他们形容枯槁，面无人色，衣衫褴褛，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悸和深入骨髓的绝望。有人是被家人用门板抬着进来的，裹着破旧的棉被，气息奄奄；有人则是一路爬行，身后留下污秽的痕迹。他们带来的不是财富，而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气息和铺天盖地的恐怖传闻！

“水！井水不能喝了！喝了就吐！就拉！”

“死……死了好多人！一家子一家子的死！埋都埋不过来！”

“黑风岭那边……也有村子开始倒了！”

“瘟神爷……瘟神爷追过来了！清河也跑不掉了！”

凄厉的哭喊，绝望的哀嚎，如同鬼魅的诅咒，在城门洞和难民聚集的窝棚区回荡。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粪便、呕吐物和死亡气息的恶臭，开始在县城上空弥漫。

官府的反应迟钝而无力。县衙只是象征性地派了几个衙役在城门口设卡盘查（形同虚设），张贴了几张语焉不详、告诫百姓注意饮食卫生的布告，便再无下文。衙役们自己都面带恐惧，远远避开难民聚集地，仿佛那里是瘟疫之源。

恐慌彻底爆了！

米铺、粮行前瞬间排起了长龙！人们挥舞着银钱，疯狂地抢购着一切能果腹的粮食，米价如同坐了火箭般直线飙升，一日三涨！往日二十文一斗的糙米，转眼涨到了五十文，甚至一百文！有价无市！粮铺掌柜看着汹涌的人潮和即将见底的粮仓，吓得脸色白，干脆关门歇业，挂出了“售罄”的牌子。

盐铺、油铺同样被挤破了门槛！人们像疯了一样囤积着生活必需品，仿佛只有将这些东西牢牢抓在手里，才能获得一丝虚幻的安全感。

“沈记”体验店门前那条曾经充满好奇与喜悦的长队，早已消失无踪。薄荷和艾草的清香，在恐惧的恶臭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店门紧闭，小桃和柱子哥守在店里，听着外面街道上抢购的喧嚣和难民绝望的哭嚎，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沈微站在店铺二楼的窗前，透过那块依旧透光、却仿佛蒙上了一层阴影的玻璃窗，看着楼下混乱的世界。她的心如同被浸在冰水里，寒冷彻骨。

天灾！真正的天灾！比赵家的商业打压可怕千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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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所谓的“瘟神爷”有更清晰的认知——这极可能是类似霍乱的烈性肠道传染病！通过被污染的水源和食物快传播，致死率极高！在这个没有抗生素、没有规范隔离措施、公共卫生意识几近于零的时代，一旦爆，就是灭顶之灾！

恐惧！是对无情天灾、对大规模死亡本能的恐惧！她清楚地知道，一旦瘟疫在清河爆，她所有的产业、所有的谋划、所有的梦想，都将化为泡影！她自身，以及身边这些依赖她的人，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担忧！更是对即将到来的社会动荡的深深忧虑！粮食短缺，物价飞涨，官府无能，恐慌蔓延……这一切都是动乱的温床！人性的恶，往往在绝望和恐惧中被无限放大。抢劫、偷盗、趁火打劫……甚至更可怕的暴行，随时可能生！她那堵看似坚固的青灰院墙，在混乱的人潮和彻底的绝望面前，又能支撑多久？

“沈姐姐……”小桃怯生生地走到她身边，声音带着哭腔，“外面……外面好可怕……他们说……我们都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