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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水患之忧（第1页）

五月的清河县，空气已开始变得粘稠而沉重。往年此时，正是田间地头忙碌着为夏粮做最后准备的时节，但今年，一种不同于农忙的焦虑，如同低垂的铅灰色云层，沉甸甸地压在清河村的上空，也压在沈微的心头。

沈微站在自家新砌的小院墙边，眺望着远处蜿蜒如蛇、在阳光下泛着浑浊土黄色的村边小河——清河。名字虽美，却早已名不副实。河床因连年淤积而抬高，两岸的土堤更是低矮破败，随处可见被雨水冲刷出的沟壑和野草覆盖的鼠洞。更触目惊心的是，靠近村子的那一段河岸，竟被几户人家蚕食，种上了蔬菜，堤坝几乎消失不见。

“星图，分析清河当前水文状态及未来十五日降水概率。”沈微在心中默念。经过近一年的努力，她的“影响力”等级在带动整个清河村乃至部分县城的肥皂、香水、改良农具和初步的卫生观念后，已稳步提升至lv，解锁的知识库和扫描精度都大大提高，能量储备也相对充裕了许多。

冰冷的机械音在脑海中响起：【目标：清河（下游段）。扫描分析中……】

【河床平均高度：高于警戒水位基准线o米。】

【两岸土堤：平均高度不足米，结构松散，抗冲刷能力弱，多处存在明显裂缝及生物洞穴（鼠类为主）。】

【河道宽度：因人为侵占及淤积，最窄处不足米，严重影响泄洪能力。】

【结合本地气象历史数据及近期大气环流模型分析：未来十五日内，本区域有高达的概率迎来持续性、高强度降雨，预计总降水量将达到往年同期平均值的倍以上。】

【综合评估：清河下游（清河村段）生漫堤、溃坝风险等级：极高（红色预警）。】

红色的“极高”二字，像两根冰冷的针，狠狠刺入沈微的神经末梢。她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作为现代人，她太清楚这种评估意味着什么。一旦洪水决堤，地势低洼的清河村当其冲，她好不容易建起的作坊、村民们赖以生存的房屋和田地，都将被无情的泥水吞噬。更可怕的是人命！古代医疗条件落后，洪水带来的不仅是财产损失，更是瘟疫和死亡的温床。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那是系统被动触的微弱“危机预警”，此刻却如同擂鼓般在她心头轰鸣。这不是针对她个人的刺杀阴谋，而是悬在整个清河村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不行！必须马上行动！”沈微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惧解决不了问题，她的现代思维和“星图”系统，就是此刻最大的依仗。

她立刻转身回屋，铺开自己用改良纸张绘制的简易清河村地图，开始飞思考对策。堵不如疏，当务之急是加固河堤、清理河道、拓宽泄洪通道！她调出星图知识库中关于水利工程的基础部分，特别是古代条件下可行的土石方工程方案。

“土堤加固…需要大量土方和石料…夯土技术…还需要防渗层…”沈微的手指在地图上快划动，眉头紧锁。材料不是问题，星图的“物质转换”能力在lv后，对基础建材（如初步优化的“土法水泥”配方）的转换效率和数量都有了显着提升。但大规模转换需要时间和海量的基础物质（泥土、水），更重要的是——人力！庞大的、组织有序的人力！这不是她一个人，或者她作坊里那几十个工人能完成的工程。

“必须找里正！”沈微目光坚定。里正（村长）王有财，是官府在村里的代言人，组织徭役、调配资源是他的职责。

沈微没有耽搁，立刻换上一身利落的细棉布衣裙，带上新招的、机灵又有些拳脚功夫的丫鬟青禾，直奔里正王有财家那在村里显得颇为气派的青砖瓦房。

王有财正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眯着眼，享受着新收的佃户孝敬的瓜果，旁边还放着一壶小酒。听到动静，他懒洋洋地掀开眼皮，看到是沈微，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随即又换上一副慵懒的笑容：“哟，这不是沈大东家吗？什么风把您吹到我这破地方来了？可是作坊又缺人手了？”他语气带着点调侃，显然对沈微这个“异军突起”的庶女，心情复杂，既想巴结她带来的好处（比如沈微作坊的高工钱让村里不少人家宽裕了，自然也少不了他的“孝敬”），又带着几分根深蒂固的轻视和对她“抛头露面”的不满。

沈微压下心头的急切，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而尊重：“王里正，打扰您了。我今日来，并非为作坊私事，而是事关全村安危的大事。”

“哦？大事？”王有财坐直了些身子，但依旧显得漫不经心，“什么大事啊？说来听听。”他拿起一颗果子，慢悠悠地啃着。

“是清河。”沈微指向村外小河的方向，语气凝重，“雨季将至，我观清河河道淤塞严重，河堤更是残破不堪。近日天象有异，恐有大雨倾盆。若不及时加固河堤，清理河道，一旦洪水决口，清河村危在旦夕！届时，田地淹没，房屋倒塌，人畜伤亡，后果不堪设想！还请里正大人以全村百姓性命为重，立刻组织徭役，抢修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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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微的话语清晰有力，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然而，王有财听完，脸上的表情却从漫不经心变成了古怪，随即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嘴里的果渣都喷出些许。他用袖子擦了擦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说沈大东家，你这…你这说得也太吓人了吧？不就是下点雨吗？咱们清河村祖祖辈辈都住这儿，哪年不下几场大雨？也没见把村子淹了啊！那河堤是有点旧，可它结实着呢！老祖宗留下的东西，还能不顶用？我看你啊，就是生意做大了，想得也太多了。”

他摆摆手，重新躺回椅子里，一副“你小题大做”的模样：“再说了，组织徭役？说得轻巧！这农忙刚过，家家户户都累得够呛，谁还有力气去挖河泥、扛石头？这徭役可不是随便就能征的，要报县衙审批的！劳民伤财啊！为了你这没影儿的担心，让大家伙儿去干这苦力活儿？不合适，不合适！”

沈微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如同坠入冰窟。她预料到可能会有阻力，但没想到王有财竟是如此颟顸（anhan）昏聩，罔顾事实！那份“极高风险”的评估报告在她脑中尖锐地鸣响。

“王里正！”沈微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带着压抑的怒火和难以置信，“这不是我的担心！河床高于警戒线，河堤千疮百孔，这是明摆着的事实！您只要去河边走一走，看一看那些裂缝和鼠洞就明白！而且，星…我观察天象，确有连绵大雨之兆！这绝非危言耸听！现在动手加固，还来得及！若是等到大雨倾盆，洪水真的来了，就一切都晚了！那时就不是劳民伤财，而是家破人亡！您身为里正，守护一方百姓是您的职责啊！”

沈微的质问，带着现代人对生命权的天然敬畏和对渎职的愤怒，显得格外铿锵。

王有财被她说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他猛地坐起身，小眼睛里透出几分不耐烦和阴沉：“沈微！你这是在教训本里正吗？职责？哼！本里正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我说没事就没事！这清河村，还轮不到你一个女流之辈来指手画脚！什么天象？你懂什么天象？莫不是你那作坊里弄出的怪味熏昏了头？管好你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行了！”

他站起身，背着手，踱了两步，语气忽然一转，带着一种油腻的暗示：“不过嘛…沈东家如此心系乡邻，这份‘心意’，本里正倒是感受到了。只是这修河堤嘛，确实难办。县衙那边的手续繁琐，打点各处都需要…嗯…这个…”他搓了搓手指，做了个钱的手势，脸上堆起虚伪的笑容，“沈东家生意兴隆，若真有心为村里做点事，不如…先表示表示？有了这个‘敲门砖’，本里正也好去县衙为乡亲们‘争取’嘛！到时候，自然好说话。”

沈微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她明白了！什么祖辈没事，什么劳民伤财，全是借口！这王有财，根本就是个尸位素餐、贪婪成性的蛀虫！他眼中只有自己的利益，对迫在眉睫的灾难视而不见，甚至还想趁火打劫，向她索贿！

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和冰冷的愤怒瞬间攫住了她。她不怕困难，不怕技术难题，甚至不怕明刀明枪的敌人。但这种根植于基层的腐败、这种对百姓疾苦麻木不仁的官僚做派，却像一堵无形而厚重的墙，让她感到窒息般的绝望。个人的力量，在一个腐烂的系统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她看着王有财那张写满贪婪和愚蠢的脸，仿佛看到了历史上无数次导致生灵涂炭的悲剧源头。一股深沉的悲哀涌上心头，甚至压过了愤怒。这就是她要改变的世界吗？仅仅是一个小小的里正，就能让数百村民的性命悬于一线？

沈微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压抑而微微颤抖。旁边的青禾紧张地扶住了她，担忧地低唤：“姑娘…”

沈微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强行将那股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怒火和悲凉压回心底。她知道，此刻撕破脸皮毫无意义，只会让事情更糟。

她缓缓抬起头，脸上所有的情绪都收敛了起来，只剩下一种近乎冰冷的平静。那双清亮的眸子，此刻深邃得如同寒潭，直直地看向王有财，看得他心里莫名有些毛。

“王里正的意思，我明白了。”沈微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修堤护村，本是官府职责，更是守护家园的根本。既然里正大人有难处，那…沈微告退。”

她没有再看王有财一眼，转身，带着青禾，步伐沉稳地离开了这座充满铜臭和腐朽气息的宅院。

走出大门，阳光刺眼，但沈微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那份“极高风险”的红色预警，如同跗骨之蛆，在她脑中挥之不去。王有财那贪婪的嘴脸和村民们茫然无知、或将在洪水中挣扎的画面交替闪现。

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的意志。她靠着冰冷的土墙，闭上眼睛，胸口剧烈起伏。来自现代的灵魂，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古代基层治理失效带来的巨大绝望。个人的力量，在庞大的、腐朽的体制面前，仿佛螳臂当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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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我们…我们怎么办？”青禾的声音带着哭腔，她也感受到了那巨大的危机和沈微身上的沉重。

怎么办？

沈微猛地睁开眼！眼底那短暂的迷茫和脆弱瞬间被一种更坚硬、更决绝的光芒所取代！

绝望之后，是破釜沉舟的狠厉！她沈微，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系统在手，穿越而来，不是为了在洪水面前束手无策，更不是为了向王有财这种蠹虫低头！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最终能靠的，只有自己！”沈微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官府不作为，里正靠不住，那就我们自己来！”

她站直身体，目光锐利地扫过远处看似平静的清河，扫过炊烟袅袅却危机四伏的清河村。

“星图！”她在心中厉喝。

【宿主，我在。】

“立刻优化‘土法水泥’配方，寻找本地可大量获取的替代材料，要求成本最低、工艺最简、凝结度相对较快！同时，生成清河村河堤加固及河道疏浚的详细工程图纸，标注关键节点和最低工程量！计算所需土方、石料、人工（按最低标准）总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