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一片片顽固的茅草在刀锋下伏倒,看着一丛丛狰狞的荆棘被连根拔起,看着裸露出的、虽然依旧板结但面积在不断扩大褐色土地,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和掌控感油然而生!
“小姐!快看!这块地清出来了!”小桃抹着汗,指着她们奋战了一上午的成果——一块大约有原来三亩薄田一半大小的、相对平整的荒地!虽然地表还残留着草根,虽然土壤依旧贫瘠,但至少,那些碍事的杂草荆棘被清除了!为曲辕犁的入场扫清了障碍!
沈微拄着锄头,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早已浸透了她的衣衫,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瘦削的轮廓。脸上沾满了泥土和汗渍,几缕碎狼狈地贴在额角和脸颊。手臂和小腿上有好几道被划破的血痕,在汗水的浸润下微微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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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烈日毫无遮拦地炙烤着大地,空气仿佛凝固了,热浪蒸腾,扭曲着远处的景物。脚下的土地滚烫,隔着薄薄的鞋底都能感受到那灼人的温度。汗水流进眼睛,带来一阵阵酸涩的刺痛,视线都有些模糊。耳朵里嗡嗡作响,是血液奔流和过度疲惫的耳鸣。
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叫嚣着罢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灼痛。她感觉自己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在烈日下徒劳地喘息。
然而,当她抬起头,目光落在那片被她们亲手从荒芜中“夺”回来的土地上时,一股滚烫的精神洪流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疲惫!
(下)
“好!好样的!小桃!”沈微的声音嘶哑,却充满了自内心的喜悦和激动!她看着那片裸露的土地,仿佛看到了未来红薯藤蔓铺展、块茎累累的景象!
身体的极度疲惫与精神的极度亢奋,在她体内形成了一种奇异的、近乎燃烧的平衡。痛,并快乐着!累,却无比充实!
“下午!咱们的目标是那边!”沈微的锄头指向另一片荆棘更茂密的区域,眼中毫无惧色,只有征服的渴望!
简单的午休(啃了几口干硬的杂粮饼,灌了几口凉水)后,顶着一天中最毒辣的日头,战斗再次打响!
汗水如同小溪般在沈微的脊背上流淌,滴落在滚烫的土地上,出“滋”的轻响,瞬间化作白汽。厚实的麻布手套早已被汗水、草汁和泥土浸透,变得沉重而黏腻。手臂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每一次挥动锄头都像在搬动一座山。腰背更是僵硬得像块木板,每一次弯腰都伴随着骨骼的轻响。
小桃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新柴刀虽然锋利,但长时间的挥砍也让她的手臂麻木不堪。小脸被晒得通红,嘴唇干裂起皮。
“小姐…我…我有点头晕…”小桃砍倒一片茅草后,拄着柴刀,身体微微摇晃,声音带着虚弱的颤抖。
沈微心头一紧,连忙扔下锄头跑过去扶住她:“快!到那边树荫下歇会儿!喝点水!”她连拖带抱地把小桃扶到荒地边缘一棵歪脖子老槐树的稀疏树荫下,让她靠树坐下,把水囊递到她嘴边。
小桃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凉水,才缓过一口气,脸色依旧苍白:“小姐…我…我没事…就是…就是有点晒迷糊了…”
“傻丫头,别硬撑!”沈微心疼地替她擦去脸上的汗水和泥灰,“你就在这儿歇着,看着我干!”
“不行!小姐一个人更累!”小桃挣扎着要起来。
“听话!”沈微按住她,语气不容置疑,“你歇好了,才能帮我更多!现在,看着就行!”
她转身,重新走向那片尚未征服的荆棘地。烈日如火,炙烤着她的每一寸皮肤。身体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来,几乎要将她吞噬。但当她看到树荫下小桃担忧的目光,看到身后那片已被清理出来的“战果”,再想到温床里那些亟待移栽的、充满生命力的翠绿薯苗,一股更加强大的力量从心底深处迸出来!
“啊——!”沈微出一声低吼,仿佛要将所有的疲惫都吼出去!她双手紧握锄柄,用尽全身力气,高高抡起豁口的锄头,狠狠地朝着那丛最顽固、根茎虬结如蟒蛇般的荆棘根部砸去!
“梆!!!”
一声沉闷到震耳的巨响!锄刃与坚硬的老根猛烈碰撞,巨大的反震力让沈微双臂剧震,虎口麻,几乎握不住锄柄!但她咬紧牙关,没有松手!那虬结的老根,终于被这凝聚了所有意志和力量的一击,劈开了一道深深的裂缝!
一股难以言喻的畅快感和征服感冲上头顶!驱散了眩晕和耳鸣!
她如同不知疲倦的机器,一锄,又一锄!汗水迷蒙了双眼,她就用袖子粗暴地擦去!手臂酸痛到颤抖,她就用腰腹的力量带动!她忘记了时间,忘记了酷热,忘记了身体的极限,眼中只有那片荆棘,只有那裸露的土地!
小桃在树荫下看着小姐如同疯魔般的身影,看着她一次次高高举起沉重的锄头,一次次狠狠砸下,汗水在她身后甩出一道道晶莹的弧线,在刺目的阳光下,竟折射出一种近乎悲壮又无比耀眼的光芒!小桃的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被一种巨大的力量所震撼!
终于,在夕阳熔金,将西边的天空染成一片绚烂的橘红时,沈微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最后一丛荆棘的主根彻底撬断!
“轰隆”一声,那丛纠缠了不知多少年的荆棘轰然倒塌,激起一片尘土。
沈微再也支撑不住,手中的锄头“哐当”一声脱手掉落。她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刚刚被征服的、还带着余温的泥土上。汗水如同瀑布般从她额头、鬓角、脖颈滚滚而下,瞬间浸湿了身下的土地。她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喉咙里干渴得像要冒火。手臂和小腿上的划痕被汗水浸得生疼,全身的骨头都像是散了架,没有一处不酸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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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累极了,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然而,她的脸上,却绽放着一个无比灿烂、无比满足的笑容!
她抬起头,望向西天那片燃烧的晚霞。金色的光芒温柔地洒在她汗水泥污的脸上,照亮了她眼中那永不熄灭的火焰。她转动僵硬的脖子,环视四周。
以老宅为圆心,一片比原来三亩薄田加起来还要大上许多的、相对平整的荒地,清晰地呈现在她眼前!虽然地表还残留着草根,虽然土壤依旧贫瘠而板结,但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阻挡阳光和希望的杂草荆棘,已经被彻底清除!褐色的土地裸露着,在夕阳下散着一种原始而粗犷的美感,如同被驯服的猛兽,等待着主人的进一步改造。
这是她和她的战友小桃,用两双手,一把豁口锄头,一把柴刀,顶着毒辣的烈日,用汗水和毅力,一寸一寸从荒芜中硬生生“啃”出来的土地!
精神的极度亢奋如同奔涌的熔岩,在身体极致的疲惫废墟上沸腾!一种越了肉体痛苦的、巨大的成就感和满足感将她彻底淹没!
她做到了!
她向这片荒原证明了自己的力量!
她为那深紫色的希望,又拓开了一片广阔的疆土!
“小桃…”沈微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却充满了无边的喜悦,“看…我们的…新地盘…”
小桃早已跑到她身边,看着这片在夕阳下显得格外辽阔的“战利品”,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点头,眼泪混合着汗水流下。
沈微艰难地抬起如同灌了铅的手臂,指向那片新拓的土地,指向晚霞映照的天际,嘶哑却无比清晰地说道:
“这里…都要种上…我们的红薯!”
“这里…就是…我们的…粮仓!”
“这里…会长出…吃不完的…金疙瘩!”
晚风拂过新垦的土地,带来一丝凉意,也带来了泥土和汗水的混合气息。沈微仰面躺倒在尚有余温的土地上,闭上眼睛,感受着身下大地的坚实和心跳般的脉动。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叫嚣着疼痛,但她的嘴角,却噙着一抹疲惫到极致却又无比灿烂、无比满足的笑容。
在这片被汗水浇透的荒土之上,在落日熔金的辉煌之中,身体的极限疲惫与精神的无限亢奋,交织成一曲最原始、最动人、也最充满希望的劳动者之歌。她知道,今日的汗水,必将浇灌出明日最甜美的果实。拓荒的脚步,永不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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