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的触感微凉而湿润。树枝划过,留下清晰的痕迹。
沈微的眼神专注得可怕。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份来自未来的知识洪流中。现代绘图的基础素养,让她即使没有纸笔,也能在泥地上构建出清晰的结构图。
第一笔:她画出一条略带弧度的长线——曲辕!这是核心!是区别于直辕犁的灵魂所在!它的弯曲,预示着灵活与省力。
“小姐…您…在画什么呀?”小桃好奇地蹲在旁边,看着地上那些奇怪的线条。
“画一个…能让咱们省力气的宝贝。”沈微头也没抬,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
第二笔:在曲辕前端,她勾勒出犁铧的形状,特意标注了较小的入土角度。第三笔:在曲辕中部偏后位置,垂直画下犁箭(立柱),并在犁箭上添加了可以上下移动的楔子——犁评。
她的动作起初有些生涩,毕竟这是第一次将脑海中的三维结构转化为二维的平面草图。但很快,那份刻在灵魂深处的知识就驱动着她的手指,线条变得流畅而肯定。
“这个…是干什么的?”小桃指着犁评,完全看不懂。
“有了它,”沈微用树枝点了点那个小楔子,“调整它的位置,就能让犁铧像这样……”她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或者像这样……”又做了一个抬升的手势,“入土是深是浅,我们自己说了算!再也不用把吃奶的力气都压上去!”
小桃似懂非懂,但“省力气”三个字让她眼睛亮。
第四笔:在曲辕末端,她画出控制方向的犁梢(扶手)。第五笔:添加关键的连接点——犁底(连接辕与铧的基座)和犁盘(连接牛轭的部分)。
随着线条的延伸,一个结构精巧、有别于这个时代所有农具的犁具雏形,清晰地呈现在潮湿的泥地上。虽然只是草图,虽然画在泥地里有些简陋,但那独特的设计思路,那蕴含的力学智慧,已经呼之欲出。
沈微停下树枝,看着地上这幅凝聚了千年农耕智慧精华的草图,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在胸中翻涌。
力量感!
一种源于自身智慧、而非外物的、实实在在的力量感!
这种感觉如此陌生,又如此令人迷醉!
穿越以来,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她林薇本身所拥有的知识和见识,就是她在这个世界立足的最大资本!系统可以给她工具,可以给她更精确的数据,但解决问题的思路、创新的火花,源自她自己的大脑!
这份力量,不会因为系统宕机而消失!它就在她的脑海里,就在她的指尖下,就在这片被她亲手画出的泥地上!
“小姐…这…这犁看起来…好奇怪啊?”小桃歪着头,努力理解着这幅“天书”,“弯弯的杆子…还有这个小木头块…真能比李大锤家那个大直杆子的好用?”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怀疑。毕竟,直辕犁的笨重形象,在这个小村姑的认知里根深蒂固。
沈微没有立刻反驳小桃的质疑。她自己也清楚,这只是一个理论上的草图。从草图到实物,还需要经过工匠的打造,还需要实践的检验。李大锤那个耿直又有点固执的铁匠,会相信她这个“妖女”画出来的“奇形怪状”的东西吗?
一丝担忧悄然爬上心头。
就在这时,一个粗犷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疑惑在她们身后响起:
“喂!沈家丫头!你俩蹲在这儿捣鼓啥呢?这地…翻得可有点慢啊!”
沈微和小桃都被吓了一跳,猛地回头。
只见李大锤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肩上还扛着他那把沉重的直辕犁,犁铧上沾满了湿泥。他显然刚停下自家的活计,古铜色的脸上满是汗水,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正探着头,好奇又带着点审视地盯着沈微在泥地上画的那些线条。
他的目光扫过那弯曲的辕、垂直的箭、小小的评……脸上的疑惑越来越浓,最后几乎变成了看傻子一样的表情。
“这…画的啥玩意儿?弯弯绕绕的,像个扭了腰的长虫!”李大锤毫不客气地评价道,粗糙的手指指向泥地上的草图,“犁?哪有犁长这样的?丫头,你是不是病还没好利索,脑子给烧糊涂了?”
他的大嗓门毫不遮掩,引得附近几个也在田里忙活的村民也好奇地望了过来。看到泥地上那“怪模怪样”的图,再听到李大锤的话,脸上也都露出了或疑惑或嘲笑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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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沈家这丫头,自从分家出来,是越来越邪性了…”
“可不,前阵子闹鬼,现在又画这鬼画符…”
“怕是真魔怔了,好好的直犁不用,琢磨这些没用的…”
细碎的议论声隐隐传来,像针一样刺着沈微的耳膜。
小桃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又羞又急,下意识地想用脚去抹掉地上的图:“小姐…”
“别动!”沈微一把按住小桃的手。她的脸色也微微白,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被轻视、被误解的愤怒,以及一种急于证明自己的冲动。
她抬起头,迎向李大锤那毫不掩饰的怀疑目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知识的力量,需要用对方能理解的语言去阐述。
(下)
“李大叔,”沈微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压过了那些细碎的议论,“您刚才翻地,是不是觉得特别费力?得用全身的力气往下压?”
李大锤一愣,没想到沈微会问这个,下意识地点头:“废话!这地硬得跟铁板似的,不使劲压,犁铧吃土浅,翻不动!”
“那转弯的时候呢?”沈微追问,“您是不是得把整个犁抬起来,或者让牛拖着犁硬转,特别费劲,还容易伤着牛?”
李大锤眉头皱得更紧了:“是啊!咋了?这犁不都这样?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还能有错?”
“老祖宗的东西没错,但我们或许可以让它变得更好用一点。”沈微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她站起身,指着地上的草图,开始用最朴实、最工匠能听懂的语言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