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脂玉”的第一批成品,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在清河县激起了远沈微预期的巨大波澜。那精巧的蒲草盒,靛蓝的麻绳,温润如玉、散着淡雅清香的皂块,以及那个直击人心的名字,瞬间俘获了县城富户女眷的心。柱子哥押车去县城不过三日,带回来的不仅是空荡荡的板车,更有一袋沉甸甸、几乎要撑破袋口的银钱和铜板,以及杂货铺王掌柜笑得合不拢嘴、又带着几分敬畏的追加订单。
“沈姑娘!神了!真神了!”柱子哥黝黑的脸上泛着红光,激动得语无伦次,“‘凝脂玉’!那牌子一挂出去,那些太太小姐们眼睛都直了!问都不问价钱!抢啊!简直是抢!王掌柜说,他铺子门槛都快被踩平了!后面还有好几家大户的管事等着下大单呢!”他将沉甸甸的钱袋小心翼翼放在沈微面前的小木桌上,里面银锭和铜钱碰撞出的清脆声响,如同最美妙的乐章,在小屋里回荡。
沈微捻起一块碎银子,冰凉的触感让她连日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一丝慰藉。翻倍的工钱、流水线的严密运作、契约的威慑,以及“凝脂玉”初战告捷带来的巨大利润,如同几根坚韧的绳索,暂时稳住了风雨飘摇中的肥皂工坊这艘小船。雇工们脸上重新洋溢起希望和干劲,柱子哥等人更是死心塌地。
然而,沈微心底那根名为“赵家”的刺,却扎得更深了。王老栓和李二狗的赔偿告示如同石沉大海,赵家对此毫无反应,仿佛那两张贴出去的纸只是无足轻重的笑话。这种沉默,比任何叫嚣都更令人心悸。暴风雨前的死寂,往往意味着酝酿着更猛烈的风暴。赵家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的报复只会更加阴险和致命。肥皂工坊看似稳固,实则根基依旧脆弱。赵家庞大的财力和盘根错节的势力,足以用无数种方法掐断她的原料、挤垮她的销路、甚至制造一场“意外”的火灾。
她需要新的力量!更强大、更暴利、足以让赵家投鼠忌器,甚至能反过来撬动整个棋局的力量!肥皂的利润虽高,但终究受限于原料、工艺和市场,面对赵家这样的庞然大物,还远远不够看!
就在这种巨大的压力和对力量的极度渴求中,沉寂许久的系统,如同回应她的呼唤,再次在她脑海深处亮起了微光。
【叮!检测到宿主影响力持续扩散(村级→村级·显着),满足新模块解锁条件。】
【解锁图纸:简易平板玻璃制作工艺(基础版)。】
【图纸说明:提供石英砂(sio?)、纯碱(na??)或草木灰(富含k??)、石灰石(ca?)为原料,经高温熔融、澄清、成型、退火等步骤,可制得基础平板玻璃。成品存在气泡、条纹、轻微着色等缺陷,但具有透明、坚硬、可塑性强等特性。】
【能量消耗:单次熔炼(小规模试验炉)需消耗能量点点(引导熔融、澄清及温度控制)。能量储备:o(每日自然恢复点)。警告:能量储备不足!】
玻璃!
沈微的呼吸,在看清“玻璃”二字的瞬间,骤然停止!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随即又猛烈地搏动起来,撞得胸腔嗡嗡作响!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度狂喜和巨大震撼的电流,瞬间贯穿了她的四肢百骸!
在这个世界,玻璃是什么?
是价比黄金的稀世珍宝!是只有宫廷和顶级豪富之家才配拥有的奢侈品!是镶嵌在庙宇神像眼瞳中、象征着神性的圣物!是西域胡商万里迢迢带来、引得无数人倾家荡产争抢的“琉璃”!
而系统解锁的,是制作玻璃的图纸!是点石成金、化砂为宝的神技!
巨大的诱惑如同最炽热的熔岩,瞬间淹没了沈微所有的理智!她仿佛看到了一座由透明黄金堆砌而成的巨大金山!看到赵家在绝对暴利面前不得不低头的屈辱!看到自己凭借这越时代的力量,真正拥有立足之地,甚至撬动整个格局的未来!
狂喜!是足以让人眩晕窒息的狂喜!这狂喜甚至暂时压倒了赵家带来的沉重压力,让她指尖都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她下意识地就想立刻启动系统,哪怕能量点不够,也要先看看那图纸的详情!
然而,当她的意识触及那冰冷的【能量储备:o】和刺眼的【警告:能量储备不足!】提示时,如同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瞬间从狂喜的云端跌落!
点!一次小规模熔炼就需要点能量!而她只有点!每天自然恢复点,意味着她至少还要再等两天!而且,这仅仅是启动熔炼的能量!图纸上列出的原料:石英砂、纯碱或草木灰、石灰石……这些都需要去寻找、去收集、去提纯!更重要的是——熔炉!图纸上提到的“高温熔融”,需要多高的温度?靠山村现有的土灶、陶窑,根本无法达到!必须建造专门的熔炉!需要耐火材料!需要鼓风设备!需要燃料!这一切,都需要时间!需要人力!需要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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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困难如同冰冷的锁链,瞬间缠绕上她刚刚腾飞的心绪。兴奋感如同潮水般退去,露出了底下冰冷坚硬的现实礁石。这玻璃,远非唾手可得!它就像悬挂在悬崖峭壁上的仙果,散着诱人的光芒,却需要付出难以想象的艰辛和代价才能摘取。
沈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闭上眼,深吸了几口带着草木灰和油脂气息的空气,将脑海中翻腾的金山幻象强行压下。再睁开眼时,那双眸子已恢复了往日的沉静和锐利,只是深处燃烧着一簇更加执着、更加冰冷的火焰。
她开始仔细研读系统提供的图纸信息,如同一个最吝啬的商人,评估着每一项成本。
原料:
石英砂:这是玻璃的主体。图纸要求纯净度较高。靠山村附近有河沙,但普通河沙杂质太多(泥土、云母、铁质等),必须经过反复淘洗、筛选,甚至可能需要寻找特定的石英矿脉。这是个大工程!
纯碱(na??)或草木灰(k??):作为助熔剂,降低石英砂的熔点。纯碱?这个世界恐怕没有工业化的纯碱生产,天然碱矿也非靠山村附近能有。草木灰!这是唯一的希望!但普通柴火灰烬杂质太多,钾含量不稳定。图纸特别标注需要“富含k??”的草木灰,意味着必须使用特定植物(如向日葵杆、荞麦杆、榉木等富含钾的植物)燃烧后的灰烬,并且需要经过复杂的提纯(溶解、过滤、蒸结晶)才能得到相对纯净的“钾碱”(k??)。这又是一个繁琐且耗时的过程!
石灰石(ca?):作为稳定剂,增加玻璃的化学稳定性和硬度。这个相对容易,靠山村后山就有石灰岩,可以开采、煅烧成生石灰(cao),再消化成熟石灰(caoh?)使用。
设备:
熔炉:这是核心难点!玻璃熔融温度需要达到ooc以上!远高于烧陶(oooc左右)甚至炼铁(ooc左右)的温度!这意味着普通的粘土砖根本无法承受,炉体结构设计也必须更加坚固、保温性更好。需要寻找或烧制耐火度极高的材料(如高岭土、石英砂加粘土特制的耐火砖)。鼓风设备也至关重要,普通的皮橐(风箱)风量风压不足,需要设计更高效的鼓风装置(比如水力或畜力驱动的风箱)。
成型工具:图纸提到“平板玻璃”,意味着需要耐高温的模具(如铸铁模具)或吹制工具(如铁管)以及平整的退火平台(缓慢降温消除应力)。这些都需要铁匠定制!
能量:
点一次!这是启动熔炼、引导物质转化和稳定温度的关键!她需要时间积攒能量,更需要确保每一次宝贵的能量投入,都尽可能获得成功。失败的成本太高了!
每一项困难都像一座小山,压在沈微的心头。这绝非一朝一夕之功!需要持续不断的投入、反复的试验、可能无数次的失败!在赵家虎视眈眈的当下,分散大量精力去开辟一个全新的、风险极高的战场,是否明智?
放弃的念头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便被沈微碾得粉碎。
不能放弃!
玻璃的诱惑太大了!那几乎是垄断性的暴利!一旦成功,带来的不仅仅是海量的财富,更是无与伦比的话语权和战略威慑!拥有玻璃制造能力,她就拥有了和赵家、甚至和更高层面势力对话的资格!她就能真正筑起一道赵家不敢轻易触碰的高墙!
风险与机遇并存!巨大的困难背后,是足以改变命运的曙光!
沈微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工坊里雇工们正在各自的“流水线”上忙碌,肥皂的香气混合着草木灰的气息飘来。那是她目前安身立命的根基。而目光越过工坊低矮的屋顶,落在远处连绵起伏、蕴藏着石英砂和石灰石矿脉的山峦上,那里,则隐藏着她破局腾飞的希望!
肥皂要稳!这是当下的现金流和团队凝聚力的保障。水泥加固要快!这是防御赵家物理威胁的生命线。而玻璃……将成为她手中最锋利的、刺向未来的矛!
“两线作战……”沈微喃喃自语,声音低沉却充满了破釜沉舟的决心,“那就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