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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蓝池夜话（第1页）

芷阳风波平息，“雪花盐”在关中的推广步入正轨，盐价趋于稳定，私盐几近绝迹，国库盐税收入开始稳步增长。李薇在章台宫终于能暂时喘口气，享受几天“技术总监”不用加班到深夜的咸鱼时光——虽然活动范围依然受限。

这日傍晚，阎乐再次到来，带来的不是任务书，而是一个邀请：“太后，王上有请，兰池宫夜谈。”

又是兰池宫？李薇心里咯噔一下。上次是盐业这个烫手山芋，这次又是什么地狱级kpi？她怀着上坟般的心情，再次踏上了前往兰池宫的步辇。

夜色下的兰池宫别有一番景致。水波映着星月，凉风习习。敞轩里灯火通明，嬴政独自一人凭栏而立，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案几上摆着几样精致的点心，一壶酒，还有……一小碟洁白的“肤施雪盐”？

李薇心里打鼓：这气氛……不太像要派活啊？

“坐。”嬴政转过身，指了指案几对面的席位。他的神情在灯火下显得有些模糊，少了平日的冷峻，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深沉。

李薇小心翼翼地坐下，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那碟盐。啥意思？让我现场表演鸡蛋浮沉？

嬴政没有提盐，也没有提政务。他拿起酒壶，亲自给李薇面前的酒樽斟了一杯酒。这个举动让李薇受宠若惊，差点从席子上弹起来：有事好好说。。

“母后近日操劳盐务，平定风波，功不可没。”嬴政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此酒，寡人敬你。”

李薇愣住了。敬我？政哥主动敬酒？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赶紧端起酒樽：“我……哀家愧不敢当！此皆赖王上威德，程盐官与诸臣僚尽心，哀家不过略尽绵力……”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两人对饮一杯。酒是醇厚的秦酒，入喉微辣，带着暖意。

“雪花盐已成，盐务初定。”嬴政放下酒樽，目光落在李薇脸上，不再是审视，更像是一种深沉的观察，“母后以为，接下来，寡人当如何？”

李薇心头一跳。问我国家大政方针？这题纲了吧？我只是个技术顾问啊！她谨慎地回答：“王上雄才大略，自有乾坤独断。哀家见识浅薄，岂敢妄议国事？”

“但说无妨。”嬴政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寡人想听听你的想法。”

李薇脑子飞运转。嬴政想听什么？统一六国？现在才公元前年左右，离灭六国还早，而且这个话题太敏感。继续深耕技术？造纸和盐都搞了，再搞啥？炼铁？种田？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闪过！钱！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秦国的货币……好像挺混乱的？

她斟酌着开口：“一点点小建议……盐务乃开源，稳定了民生，充实了府库。然国之命脉，除粮盐外，还有一物至关重要——钱币。”

嬴政眼神微动，示意她继续。

“哀家观秦国市井，钱币种类繁多，既有我大秦之‘半两’钱，亦有六国之刀币、布币、蚁鼻钱……形制不一，轻重有别，成色混乱。交易之时，换算繁难，争端频起。更兼私铸劣钱泛滥，百姓深受其害，商贾流通不畅，国库税收亦受影响。”李薇一边说，一边观察嬴政的神色，“若王上能……统一钱币，铸我大秦之标准新钱，严控成色重量，禁绝私铸及六国钱币流通……则交易公平，商路畅通，民心安定，国库充盈，更可彰显我大秦国威，为日后……呃，为万世开太平奠定基石！”

夜风拂过，亭中一时寂静，只有灯火噼啪作响。嬴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李薇，深邃的眼眸如同兰池的水，映着跳动的火光，让人看不透底。

李薇被他看得心里毛，赶紧低头：“我……哀家妄言了！此等大事……”

“统一钱币……”嬴政缓缓开口，重复着这四个字，语气听不出喜怒。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出规律的轻响。

李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完了完了，是不是说得太前了？或者触动某些人的利益了？政哥不会觉得我手伸太长了吧？

良久，嬴政敲击的手指停了下来。他端起酒樽，又饮了一口，目光重新投向幽深的湖面。

“母后，”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你之心思，总是出人意表。造纸、制盐、防伪、快检……乃至这钱币之论。”他顿了顿，“寡人有时在想，你究竟从何处得来这些奇思妙想？”

李薇后背瞬间渗出冷汗！灵魂拷问来了！她强作镇定：“我……哀家只是身处困局，穷极思变，偶有所得罢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困局思变……”嬴政低声重复，唇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极难察觉的弧度，像是嘲讽，又像是别的什么。他没有再追问下去，仿佛刚才的问题只是一时兴起。

他转过头，再次看向李薇，眼神恢复了帝王的平静与深邃：“钱币之事，事关重大，牵涉甚广。母后既有此想，不妨……先做些‘预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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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备？李薇一愣。

“即日起，章台宫所需用度，凡涉及钱币收支，无论巨细，皆详细记录其种类、成色、重量、兑换比例及交易争端。”嬴政的语气不容置疑，“母后可将其间利弊、繁难之处，一一整理析出。此外，六国钱币之形制、流通范围、民间兑换习惯……亦可留心收集。”

李薇瞬间懂了！这是让她做市场调研和需求分析报告啊！为未来的货币改革打前站！又是一个长期课题！甲方爸爸果然不会让她闲着！

“领命！”李薇内心哀嚎着“社畜永无宁日”，脸上还得挤出“荣幸之至”的笑容。

嬴政微微颔，似乎对她的识趣很满意。他再次提起酒壶，为李薇和自己斟满酒。

“母后，”他举起酒樽，目光透过跳动的灯火，落在李薇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分量，“造纸、制盐，你已证明其‘有用’。望这钱币之事，母后亦能……不让寡人失望。”

他的话语很平静，但李薇却听出了其中的千钧之力。这是期许，更是无形的压力。她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在这件事上“无用”或出了差错，之前积累的所有“有用”，都可能化为泡影。

“哀家定当竭尽全力！”李薇郑重举杯，一饮而尽。酒液入喉，辛辣中带着苦涩。她知道，自己这条咸鱼，是彻底被绑上大秦帝国这辆隆隆向前的战车了。躺平？不存在的！下一站：大秦中央银行（筹备处）席顾问？

夜风吹动两人的衣袍。嬴政看着眼前这个眼神复杂却强作镇定的女人，心中那关于“母亲”的执念似乎又淡去了一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愈清晰、也愈需要警惕的“合作者”与“变数”的形象。

兰池水波荡漾，倒映着满天星斗，也倒映着亭中这对关系诡异的“母子”。前路漫漫，博弈，才刚刚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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