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到陈前,就知此子行事中规中矩,以后为官也是老实的,不会有大作为也不会犯大错。
但是念及陈瑶的几次相助,路方心中便有了计较:只要陈前不犯糊涂,他倒不介意在背后推上一把,保他仕途平顺。
思及此,路方不由得想起陈勇,那人也曾有过这般机缘。
当年他能从七品县令擢升至正六品通判,若无他暗中使人推波助澜,单凭胡家那点财力,至多也就得个从六品。
可惜,陈勇将明珠当作鱼目,其官位,大约也就止步于此了。
方成见主子目光在陈家兄妹身上流连,便顺着话头说道,“小阿瑶就像个开心果,和她待在一起,什么烦心事都没了。”
这会儿,两兄妹已经冰释前嫌,正凑在一处,商议正事。
“大哥,你帮我留意着,看有没有合适的小庄子,我想先置办一处。”陈瑶眼中闪着精光。
陈前有些迟疑:“你不是说,这些银钱暂且不能让阿奶知道么?买了庄子,田契地契的,如何瞒得住?”
陈瑶狡黠一笑:“本就没打算长久瞒着。说不定阿奶知道我要置产,一高兴,还能给我添补些呢!”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最好寻个离县城近便些的,日后咱们进城办事,也有个落脚处。”
路方将这番话听在耳中,不禁低声喟叹:“小小年纪,便有这般远见,实属难得。可惜这泼天的福气送到陈通判门前,他却硬生生推开了……”
人生际遇之离奇,有时真如话本子一般。
陈瑶随路方一行回到江临县,与在客栈等候的陈猛汇合,本打算第二日一早启程回陈家村,未料却被请进了县衙。
陈瑶心下嘀咕:这是还有事没交代清楚?或者……现银子给多了,想讨回去一些?她下意识地捏紧了腰间的荷包,待步入堂中,抬眼却见厅里坐着一位……全然陌生的中年男子。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你便是陈瑶?你父亲是陈勇?”秦冠礼望着眼前的小少女,恍惚间仿佛看到了还是孩童的胞妹。
陈瑶依礼福了福身,声音清脆:“回大人话,小女子正是陈瑶,家父陈勇。”
秦冠礼喉头微哽,眼眶有些湿润,前次堂弟来信说看到了阿瑶,竟落魄的在庙会上摆摊。
家中老母亲悲愤交加,立时病倒,说既然陈勇没能好好待她,秦家便将人接回。
彼时,他正值升迁的关键,无暇分身。待一切尘埃落定,他便求了个巡察使的差事,急急赶赴这乐天府。
岂料甫一到此,便听闻噩耗——阿瑶竟落海了!
他正焦心,不知该如何向家中二老交代,又传来消息,阿瑶滞留海上。他心急如焚,正准备寻廖县令商议,愿出资雇船出海搜寻。
万万没想到,廖县令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他寻去时,廖县令早已备好船只。正吩咐手下挑选最精干的船夫水手。
秦冠礼当时便觉惊疑:若只为救自家外甥女,不可能如此兴师动众。廖县令这般阵仗,唯有一种可能——海上被困的,另有身份极其贵重之人。
直到那船靠岸,亲眼见到与阿瑶一同脱困的是谁,他心中才豁然开朗。
“阿瑶竟是秦少卿的外甥女?”
县衙后堂,路方听完方成的回禀,屈起食指,若有所思地在桌案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果然……这世道,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么?”
陈瑶头一回听人详说自己的身世,外祖父秦凌云,乃是举人,曾在江临县开了一间私塾。
她的父亲陈勇,正是在此求学时,结识了母亲秦佩文,待陈勇考中秀才,两人便结为连理。
怎奈天有不测风云。
母亲怀胎八月时,竟在街市上被一辆疾驰的马车带倒。虽拼死产下孩儿——也就是陈瑶,自己却因血崩而亡。
白人送黑人,秦凌云与董宛如悲痛欲绝,身子眼见着垮了下去。秦冠礼闻讯赶回,将二老接走照料。
原本,他们也想将襁褓中的陈瑶一并带走,奈何陈老头和陈老太死活不肯,执意要将孙女留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