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柠没有责怪的意思,侧头看向窗外,目光倏然一凝。
颀长消瘦的身影隐在黑色的伞面下,很容易从视线中遁走,但那道身影沈柠又太熟悉,隐隐在她心中还有些说不清的特殊意味,沈柠很快就认了出来。
是姜断,她那只总是不告而别的金丝雀。
她不仅知道姜断这几天一直在剧组呆着,还知道姜断最近都住在离苍耀总部不远的地方,不需要她刻意打听,只需要流露少许倾向,就有无数人前仆后继奉上有关姜断的消息。
发现姜断跑了之后,沈柠心中不悦,集团又剩了一些收尾的工作,便索性晾着姜断,现在想想也是时候验收品尝姜断这颗禁果了。
“雨下太大了,打电话给苏特助,让她把晚宴推了,你也不用再跟着我了,开车回家吧。”沈柠对司机说。
司机愣了下,还没来得及应答,沈柠已经拿起扔在一旁的风衣,打开车门,撑开伞具,踩着精致的黑色皮鞋,向姜断身影消失的地方追过去。
天色很快完全暗了下去,姜断回到家,身体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今天的天气实在太像沈柠扔掉他的那天,他的眼前总是是不是浮现沈柠和俞望并肩而立的身影,入目所及的事物都失去应有的色彩。
他顾不上许多,仓促翻出药盒,胡乱吞了比平日多一倍的药粒,等缓过劲儿来,雨势变得更大,瓢泼大雨撞开虚掩的窗户泼洒进来。
姜断瞳孔一缩,飞速跑到阳台,关好窗户后第一时间去看摆在阳台的铃兰。
各式各样的铃兰几乎摆满整个阳台,其中一盆枯萎许久,风一吹便落下残枝碎叶的格外显眼,而姜断也最紧张这盆枯死多年的铃兰盆栽。
他仔细观察枯枝的状态,确认它没有被风雨摧折后,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
他出神的望着铃兰,身上衣服被雨水打湿也不知道去换,就那样屈膝坐在地上,直到沉稳有力的敲门声响起来。
姜断愣了半晌,直到敲门声有些不耐烦,他才反应过来,疑惑地去开门。
门扉缓缓打开,露出沈柠从容矜贵的面容。
姜断猛地睁大眼睛,愣在原地。
沈柠收起伞具,抬眼看见姜断呆若木鸡的愣怔模样,
不由莞尔,眼中流露些许从容的笑意。
“不请我进去吗?”她问。
姜断回神,耳垂一下子红透,慌乱移开眼,侧身让开,“快进来,沈总,不用换鞋。”
沈柠迈入屋子,环视四周,打量起姜断栖身的一居室。
和沈柠名下任何一处房产比,这里的布局都显得狭隘逼仄,房价之所以居高不下,也只占了地段这一处优势。
“我还没来得及打扫屋子,有点乱,您不要嫌弃。”姜断站在角落里,局促地说着,趁着沈柠没注意他,他如同一个敏感的窥视者,目光贪婪又惶惑地粘在沈柠身上。
沈柠听到他的称呼,漫不经心地问:“你用了很多次敬称,什么时候面对我变得这么拘谨了?”
姜断睫毛轻颤,即便沈柠没有看向他,他还是慌乱地移开视线,“您想让我怎么称呼。”
沈柠侧头看向他,望见他泛红的眼尾,指尖微动,忍住摸上去揉搓的冲动,淡声说:“算了,随你。”
姜断抿唇,眼帘低垂下去,眼中尽是落寞和难堪。
沈柠很快收回目光,没有注意到姜断的情绪,当然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会多解释什么,她走向阳台,被摆满阳台的铃兰花吸引了去。
花盆里的铃兰显然是被主人细心养着的,但s市的气候并不算适合铃兰生长,而姜断在园艺方面实在没什么天赋,且铃兰的品种不够强壮,这些铃兰生长得很柔弱,需要支架撑着才不至于压折脆弱的花茎,一簇簇细长花序掩在巴掌大的叶子里,稍微不留神便会枯萎。
“我记得你之前不喜欢养花,怎么养了这么多?”沈柠问,心中隐约有一个答案,却更想听姜断亲自说。
姜断不知道怎么回答沈柠,他不喜欢养那些花花草草,他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养这些铃兰只是因为沈柠喜欢,他知道沈柠从前把他当花娇养把玩,所以也把希望寄托在这些铃兰身上,祈求能把这些花养得茁壮繁盛,祈求有一天沈柠能看见他养的花。
但他不能这样回答,沈柠早就不要他了,遑论她身边还有一个阮苍陪着,即便包养的情人不算正经伴侣,也不是他妄图上位的理由。
近乎病态的爱意分明溢满胸膛,却没资格也没胆量宣之于口。
姜断涩声说:“没别的事情可以干,随便养养,如果你喜欢,我可以把它们拔了送给你,只是它们长得有些弱。”
“等你养好了再送给我也不迟。”沈柠笑了下,意味不明地说,“我说你为什么不在耀泽继续住着,那里离剧组也近些,我还吩咐了酒店的营养师,按你的身体状况送一日三餐,原来是要照顾花,怪不得。”
“不是因为花。”姜断抿唇说。
“那是因为什么?”
姜断低垂下头,轻声解释,“我不能一直赖在你那里,我知道耀泽是你用来养情人的地方,我在那里会影响你们,你会厌烦我。”
沈柠讶异地扬起眉梢,“这才几天,你未免把我想得太没有耐心了。”
姜断听到沈柠的回答,心中更加难过,她救他真的只是一时好心,他果然是个累赘。
心绪本就被突如其来且和当年一般无二的大雨影响,这下他更是不受控制红了眼眶。
姜断不想在沈柠面前哭哭啼啼惹她不悦,忙寻了个借口哑声说:“我去给你倒杯水。”
话音才落,他急急忙忙转过身想要逃离阳台,手腕倏地被沈柠抓住,下一刻天旋地转,他被沈柠按在了阳台的墙壁上。
“怎么了,我们的大影帝还是这么喜欢哭啊?”沈柠用指腹抹去他眼尾的湿痕,似笑非笑说。
“没哭。”姜断咬了咬牙,欲盖弥彰。
“这些年你胆子越发大了,擅自离开耀泽酒店,害得我那天在酒店等了你一整天,给酒店经理打电话才知道你走了,姜断,惹怒我的后果可不是哭了就能轻纵的。”沈柠说。
姜断难堪地解释:“两年前你把我拉黑了,我给你递过名片,你也没有再联系我……我想和你说一声再走的。”
话音未落,下颌忽然一痛,竟是沈柠咬了上来,带着惩戒的意味。
“愚蠢。”沈柠睨着他昳丽的面孔,站在自己的角度客观评价,“却实在美丽。”
姜断茫然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