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五条悟的声音平淡如初,甚至有些好奇,“那家伙只字不提抛下我们,现在回来了,却连口信都不记得发一个,在横滨与别的野男人野小孩亲亲蜜蜜,惠居然已经开始考虑会不会惹她生气了吗?”
禅院惠只冷淡地扫他一眼。
你要问他有没有生气?
……怎么可能没有。
小时候每次看见真希真依姐依偎在由奈夫人身边,看见储物室里那一年全都没送出去的礼物,就连看见虎杖兴高采烈地跑回来讲述香织夫人那扭曲爱意,惠都会生闷气。
只是。
一个动作重复无数次后会变得机械厌倦,一种情绪重复上万次后也会退化无感。
他那时候还太小了,幼年仅剩的回忆在时光里冲刷得七零八碎,越是长大,记忆里的人影就越是模糊。
如果她再不回来……如果连情绪都消失……
惠在半夜的时候翻身坐起来,平静地认识到这个事实——那他就会彻底记不起她的模样。
“所以和那些无关紧要的事相比,”黑发少年按灭手机屏幕,青涩俊秀的面容上沉着超乎年龄的成熟,“只要能回来不就好了。”
五条悟双手抱着脑袋,散漫道:“啊啦啦,看来惠还真是如她所愿,成为了不起的大人了。”
禅院惠:“少阴阳怪气。”
“五条老师,”他又郑重道,“不管怎样,等精神状态稳定之后再去找纳兹。”
五条悟哈哈大笑,欢脱摆手:“说什么啦,小惠。老师我可是超级成熟情绪稳定的成年人了,那天被硝子吃掉放在冰箱里的绝品布丁,老师都没有生气哦。”
“真正成熟的人可不会举这种例子。”禅院惠说着,又瞥了眼白发的青年。
简直就像一只被倒捋了全身毛的猫,炸着浑身的毛,还要强忍焦躁,假装若无其事地坐在原地舔毛。
沸腾的情感在平静湖面下翻腾,岩浆不断冲挤冰面,站在悬崖边的人摇摇欲坠。
惠懒得搭理了。
他的劝诫不是为了纳兹,而是为了五条老师好。情绪稳定的会面有利于自身形象维护,在她面前遮掩蜕变成变态的事实,不至于开局就被踹进淘汰区。
只是转身时,少年同样无法自控地摸了摸心脏。吵闹的同期凑过来,伴随着一些无聊的大呼小叫:“禅院快过来…你眼睛怎么红了?”
“马萨卡!……你不会哭了吧!”
“……少啰嗦。”
*
“情绪稳定……么。”五条悟对着洗手间里的镜子看了又看。
大幅镜面里倒映着他难得西装革履的身形,明黄色的灯光下,白发青年骨架匀称修长,西装板正的制服也藏不住包裹之下流畅的肌肉线条,面容俊逸,神色从容,走在大街上是绝对会被人要联系方式的超级大帅哥。
“哪里情绪不稳定了?这么多年来一直是这个情绪,状态多好。完全就是脸蛋天才嘛。”
五条悟捏着自己的下巴左右转转,镜子里的青年也跟着摆出各种漂亮又夸张的pose,“老子可是稳定到一言不发就同意来参加工作舞会的事业型狂人。”
他自言自语道,“难道以为我一见面就会冲上去暴怒发火,或者阴暗爬行,建造小黑屋锁住她的手脚,变成那种负面情绪能豢养一堆特级诅咒的疯子吗?”
“别小瞧人啊。老子可是五条悟。谁要那么轻轻松松原谅。吃了一二三四堑,多少也要长一智了吧?”
咔哒。
他后方的卫生间里忽然传出冲水声,紧接着门锁打开,一个红发的青年从里头走了出来。
整个明亮的洗手间,只有红发青年皮鞋踩过地面的声音。
他平静走到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洗手,关阀门,侧身时正好对上五条悟的视线,于是出于日式礼仪,礼节性地朝他点了点头。
而后,旁若无人地、像是什么也没听到地,从五条悟身旁绕了出去。
五条悟:……
这人一点都不会吐槽吗(震惊)?
幸好他是五条悟,五条悟不会尴尬。洗洗手,擦擦手,潇洒地往外走。
“哟,硝子,我回来了。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他揣着西装裤兜走向熟悉的人影,却见同期挚友表情空白,微张着嘴,怔怔望向门口。
很难讲,在看见硝子露出那副往日里一定会被他拍照嘲笑的表情时,五条悟的心里具体掠过了什么预感,但在那一瞬,几乎是生物本能般的奇怪共感,让他的心脏也跟着被一只粗暴的手轻轻一拽。
他飞快转向大门。
华丽的门扇开到一半,明亮的琉璃盏高悬,为来人披上如霞色般的光芒。同样望向那处角落的人们不自觉地屏气凝神,而如血般鲜艳的红毯上,走来了那位身着海蓝色礼裙的高挑女人。
“……”
夏江脚下踩着一双能一脚把人戳成对穿的高跟鞋,自踏门而入的每一脚都踩得气势汹汹,锐利的眼神还不住地往门外扫。
没人知道她修身优雅的裙身下穿了一套黑色背心和战斗短裤,大腿上还绑了把小刀,就连高跟鞋的鞋底都特意磨得更加锐利,一有情况,随时能将可能埋伏在外的mimic一众踹成小饼干。
她气势太足了——无论是那张跨图层的脸与超模身材,还是隐隐泄露的杀气,任凭裙摆再如何迤逦摇曳,也挡不住那股刀锋般的凶气。矮了半头的太宰治挽着她的手臂走在边上,苍白纤细的身形都显得小鸟依人起来。
“安心,夏江小姐。”少年还故意做出柔弱的依赖模样,借着交颈耳语的机会低笑,“孩子们被安排在最可靠的地方。织田作也已经提前潜入会场,排除定时炸弹之类的风险。”
穿着侍者服的红发青年正端着托盘走过来,闻言眨了眨眼。
太宰噗嗤轻笑,又道:“至于你的敌人,我会让他们乖乖出现在你面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