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隐瞒,把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个梦一股脑地倾倒出来,用尽此生学过的所有关于褒奖夸赞的词汇,颠三倒四,想到什么说什么地、疯狂地描述梦中朦胧却惨烈的血色之夜。
没人嫌弃他表达能力稀烂,倒是甚尔没什么情绪地瞥了他一眼:“……因为血缘吗?”
啧,还以为只有他还记得。
“小橘子和夏江有血缘暂且不提,那你是怎么记得的?”五条悟突然不爽地问,“就因为天与咒缚?”
甚尔收回睨向直哉的眼神,看向五条悟时笑了一下:“呵。”
“我没告诉过你吗?在那家伙眼里,我是例外。”
众人:…………
这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欠揍。
“那么例外阁下,”白发的神子抱起胸,阴阳怪气道,“她怎么把你也抛下了?”
这次换禅院甚尔一噎。
他不知道。
他连夏江是对什么失去了兴趣都不知道。
明明颠覆咒术界的计划进展顺利,明明消失前还在兴致勃勃讨论贩卖一次性咒具的工作……总不能是因为他们没抓到那只该死的缝合线吧?
别说他,其他人也想不通,毫无理由,毫无征兆—*—谁能想到夏江只是被喊出游戏逛了一天街啊?!
“那她……还回来吗?”
禅院直哉忽然惶恐地抓住甚尔的手臂,问,“姐姐不会再也不回来了吧?”
也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五条悟的脖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一寸涨红,仍带着稚气的面庞额角上蹦出青筋,气得几乎要爆炸,“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哈,这就是[神明]?把我当成游戏棋子在耍吗!”
嘴上说着什么[联姻吧][你很漂亮][五条悟归我],自以为是地展露一些对他的喜欢,邀请他加入颠覆世界的牌局,结果下一秒她自己丢下执棋者之位,因为一些谁也不知道的原因,潇洒跑路了吗?!
愤怒的神子气势汹汹地离开了现场。
室内几人仍尴尬坐着,椎名稚香头痛欲裂,家入硝子又掏出了打火机,咔哒咔哒地按响:“这样一来,我和夏江签订的合约算失效了吧,我和河畑那家伙可以走了吗?”
“……”禅院甚尔抱胸转回头来,“不可以。”
他没抱什么希望,但又并不绝望地回答:“夏江会再回来的。”
没人问他判断的依据是什么,只是都默默看着他。
“为了防止她回来之后唧唧歪歪抱怨我们的进度,趁着这段时间,把该做的事都做了。”他继续轻描淡写地、看上去十分平静地接过了夏江走后的大局。
比如借着寻找失踪夏江的借口,逼迫孔时雨合作,在黑市上追杀寻找绑架能派得上用场的诅咒师;踹烂咒术总监部的大门;时不时去加茂家打点秋风。
配合着椎名稚香的企划与各种造势宣传,第一批一次性咒具上市,凭借物美价廉的优势被抢购一空;初级医疗室同期面世,因一手罕见反转术式,年轻的治疗医师登上咒术师内部讨论榜首……
所有人都忙忙碌碌起来,包括一边生气一边踹烂咒术总监部大门的五条悟。
……
他们等了两个月多,不算长,也绝不算短。
再次见面,夏江依旧是离开前那副清凉可爱的打扮,仿佛消失的两个月只是眨眼间的一段错觉。
[连消息都没法发的地方]——这家伙该不会真回天上去了吧。
想到这儿,又想起禅院甚尔那个男人的言下之意,五条悟就忍不住冷哼。
只是事到临头,他还是把话含回肚子里,只提起原先的话题:“走之前也不说一声。丢下一堆烂摊子拍拍屁股就走人,我还以为你打算跑路了呢。”
“哪有那么夸张……你们都在这里,我怎么会跑路,”夏江转过身来,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对不起嘛,下次不会了。”
“哈?你还想有下次?!”五条悟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跳起来大叫。
夏江耳朵都聋了,身旁由奈夫人抱着的真依被吵到“哇哇”大哭,听到妹妹的哭声,真希在榻榻米上滚了一圈,突然吸溜两下,眼里也渐渐冒出了水花:“呜……哇……!”
“啊啊啊啊!五条悟!你在对我和由奈的女儿做什么!!”
穿着围裙的禅院扇尖叫着甩着奶瓶冲了过来。
原本怒气冲冲的五条悟也被恶心得打了个寒颤,连忙退后三步。
“吵死了扇,你的嗓门比谁都大!……哦,乖乖,不哭不哭。”由奈夫人连忙抱过孩子挨个儿哄,夏江也赶忙伸手安抚几下——她的见闻色霸气并不长于万物沟通,但只是简单的感知与传递情绪还是没问题的。
哄得差不多了,她也没多做停留,同由奈夫人告别后走出房间,伸手拽过了男孩手腕,“别在这里吓小孩了。”
五条悟:……气!
他一路憋到出了庭院,张口就要发作,牵着他手腕的人却突然停下脚步,折身抱了过来。
“真的对不起嘛,别生气了,悟。”
柔软的怀抱圈住他的身体,肩膀能敏锐捕捉到她的尖下巴枕过来时的重量,都不用如何动作,一股清淡的洗衣皂的香气就自然地汇入他的鼻息。
冰凉凉的发丝垂进了他的领口,一向任性嚣张的海贼此时声音却掐得很软很低,像天空中飘忽的柔软的云:“我再也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了,原谅我好不好?”
“……”
五条悟觉得自己应该继续生气的,他生气了快两个月,每天晚上临睡前想到夏江对他的喜欢可能只是随手就能抛弃的棋子废料,他就忍不住心中莫名其妙的恼火与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