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黑着脸无语拒绝:“不用了,我已经订好了……”
正不以为意地摆手,却见对面夏江的脸色一瞬阴沉下来,那张可爱精致到可以用艺术品来形容的脸蛋绷得很紧,蓝到浓黑的大眼睛里阴云密布,光洁饱满的额头上甚至蹦出了青筋。
夏油杰心头陡然一滞,耳朵里还精准地捕捉到了周围群众发出的小声惊呼,同样被她的表情惊悚到一时说不出话:“夏酱……?”
“跟我回家。”夏江道。
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态,她都没有给夏油杰拒绝的机会。
丸子头小学生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再多说什么,在夏江一眨不眨的注视下乖乖掏出手机给父母打了电话。夏江也在通话里向夏油父母转述了安全考虑之下的新增行程,为了减轻家长的担忧还发了禅院家的具体地址和固定电话。
“好了,这样就可以住在禅院家了。”夏江收起手机,对夏油杰道,“别担心,禅院家很大,空房子也很多,不会给他们添麻烦的。”
“……”夏油杰收了收肩上背包的背带,细细的单条刘海从额上落下,柔顺的发尖儿贴着稚气未退、尚显婴儿肥的腮帮,看上去还有些乖顺地点点头,“那麻烦夏酱了。”
“怎么会,别客气。”
夏江的表情又恢复得毫无异样,笑着领头往车站外走,禅院家的司机就在车站外等着他们。
围观停滞的人群也渐渐恢复了流动,没人敢和绮丽的少女并肩同行,都只在远远的地方望着,夏油杰因此也得到了分外宽敞的过路通道。
他沉默地背着小书包跟在夏江身后,碍于少女的身高,不得不微微仰着头才能看到她时而露出的侧脸。
总感觉……夏酱刚才好可怕。
夏油杰是个观察力十分敏锐的小学生,正因如此,他更能清楚地判断:一个被pua的少女的脸上是不会出现刚才那种神情的,一个被孤立的外来人口更不可能拥有调遣司机、随意告知家庭固话的权利。
状况似乎和他原先自以为是的猜想截然不同。包括夏酱身上莫名涌出的气势,从她口中报出来的禅院家的住址,还有室内也要戴墨镜的弟弟……奇怪的地方太多了。
“喂。”
夏油杰耳畔突然一响,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接近他的脸颊,他被吓了一跳,下意识转头看——在看清那凑近的异物时,他狭长凤眼里本就窄圆的瞳孔又是骤然一缩。
那是只生了一对莹白翅膀,硕大白眼和数对节肢纠缠的棕黄色怪物。
近乎昆虫的复眼时而收缩时而扩张,从长长的口器里伸出一条莹绿色的长舌,不断嗡嗡地叫着,哀啼着,可怜地朝他蛄蛹而来:“嘤……嘤……”
“!”
夏油杰想也没想,一巴掌抽了过去!
“嘻。”
五条悟飞快地把手里的咒灵捞回,在丸子头小学生眼中,那张墨镜之下的笑脸几乎在肉眼可见地趋向邪戾与乖张,“你果然看得见。”
夏油杰大脑出现了一瞬空白。
……
夏油杰一直坚守着一个秘密。
他从小就能看到身边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奇怪的怪物。
那些怪物可怖、丑陋,有些还会散发出奇怪的恶臭;来源不明,数量不明,在学校、医院、车站这样人流量密集的地方更容易出现,但也经常会出现在人类身上。而被怪物盯上的人类通常都会变得疲惫、困倦,严重的甚至会危及生命。
它们仿佛对人类充满天然的敌意,一旦不小心与其对上视线,十次里有九次它们都会疯狂地扑上来。
夏油杰在很小的时候经常被吓到两眼汪汪,可是父母看不到他畏惧的东西,奶奶也看不到,班级里和他一起玩的同龄小朋友们同样看不到。小夏油杰背负了一阵的“撒谎王”外号后,聪明地选择了闭口不言。
因为那时候年纪太小,他只能把脑袋埋进父母的怀抱,仅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假装什么也看不见;长大一点之后,他学会了目不斜视,在怪物的围观中自然地与同学们谈笑交流;再等到上了小学高年级,他的心智越来越稳重冷静,有天突发奇想,在不断试错的过程中找到了消灭怪物的方法。
夏油杰以为这个世界上大概永远也不会出现同行人了。他是独特的,唯一的,也是天然被赋予了保护弱小者使命的强大者。
“哈哈哈你好自信哦。”
结果他对面的白毛捧着腹,做出前仰后合哈哈大笑的模样小声嘲笑道,“一个人保护世界的感觉很爽吧?乡下杰是中二病吧……嗯嗯,也是呢,我能理解的哦,这个年纪差不多就是犯中二的最佳时刻呢。”
夏油杰:……
夏油杰从脖颈到耳垂刹那间红得几乎能滴血。
他飞快瞥了眼前方一无所知的夏江,瞪着五条悟,同样小声道:“你想怎么样?”
五条悟的视线顺着他的动作也在夏江和他之间转了个来回,突然眨了眨眼睛,无辜道:“不干嘛呀,只是觉得你的术式没准很有用。”
“术式?”夏油杰皱起眉,不知为何,他忽然间有种被人盯上的恶寒。
五条悟:“让我想想怎么解释,唔,你的话你打败并利用那些咒灵的方式就是你的术式。”
夏油杰警惕:“为什么你连这个都知道?”
“因为老子比你强得多。”五条悟扒拉下墨镜,朝他眨眨眼,像猫翘起自己毛绒绒的大尾巴炫耀一般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靠这双[六眼]。”
夏油杰:……
五条悟:“而且也不是乡下杰中二病发作后那种自以为是的[强]哦~”
夏油杰一拳捣了上去。
……
“悟,小杰,到……”夏江停住脚步往回看,说着话却一顿,看着眼前的景象很难不露出迟疑的表情。
只见她身后,夏油杰的手搭在五条悟肩上,腿抵进小神子腿后的膝弯;而五条悟则同样与其勾肩搭背,另一只手放在丸子头小学生的胸口,一副作势帮他拍掉胸前灰尘的贴心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