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实绵软的大氅铺在纪淮舟身下,薄天游尽量将纪淮舟坐卧之处弄得舒舒服服的,奈何路不平稳,再加上积雪未消,时不时就有一阵颠簸,扯到纪淮舟身上的伤,纪淮舟冷汗直冒。
衣衫被汗湿透,沉沉压在身上,冰冷如铅。身上盖着厚厚斗篷,可浑身却愈发地冷。
纪淮舟缩成一团,牙关紧咬,迫使自己不发出声音。
薄天游望着面露痛苦之色的纪淮舟,拧起眉头数落他:“你这是何苦来哉?待在皇宫不好吗?”
纪淮舟缓缓掀开眼帘,纤长浓密的鸦睫被冷汗打湿,缕缕粘在一起。他摇摇头,艰难开口:“此次大战事关重大,朕必须去。”
薄天游语气无奈:“你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回事,我去给他说。”
“不可!”纪淮舟拽住薄天游衣角,急切道,“走远一些,起码也得出了京畿方能告诉他,否则他会派人将我遣送回京。”
薄天游叹息着道:“你啊……”
霍少闻命大军全速赶路,只是雪天路滑,到底还是慢了不少,一整日行了几十里路。
暮色降临,大军扎营休整,袅袅炊烟升起,随行伙夫为将士们做了几锅粥饭。薄天游趁人不注意,偷偷给纪淮舟盛了一碗,送去粮草车。
温暖汤食入口,驱散了周身寒意,纪淮舟抬首:“多谢薄兄。”
薄天游摆手:“我们之间还谈什么谢?”
他倾身探手摸了摸纪淮舟额头,触手温热,薄天游笑道:“幸好没发热。”
忽然,视线中的纪淮舟脸色一变,紧紧盯着他身后。薄天游心头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缓缓回首,只见满脸铁青的霍少闻正站在他身后,四周的火把灯光映在他眼中,照出他眼底的熊熊怒火。
纪淮舟怯生生唤了一声:“侯爷……”
霍少闻不发一言,冷脸拽住纪淮舟胳膊,手臂他自膝下腿弯穿过,将人紧紧抱了起来。拾起大氅,纪淮舟浑身上下被裹得严严实实,连头发丝都没有露出来。
霍少闻冷冷扫了薄天游一眼,转身离开。
薄天游被霍少闻看得心底发毛,摸了摸鼻头,小声嘀咕:“你们小两口之间的事,瞪我干嘛?”
霍少闻穿过营地,在众将士惊奇的目光中,抱纪淮舟回了主将营帐。
营帐中间的几案上燃着一根蜡烛,不甚明亮,霍少闻大步踏入帐内,将纪淮舟轻轻放至简易行军床上。
霍少闻背对几案,整张脸庞被暗色吞没,纪淮舟仰起头,映入眼中的面庞显得尤为阴森。
他瑟缩了一下,伸手拽住霍少闻衣摆,小心翼翼道:“别生我的气好吗?”
霍少闻俯身,在纪淮舟惴惴不安的目光中,一点点将衣衫从纪淮舟手中夺走。
“明日我派人送你回京。”
纪淮舟怔怔望着自己空了的手,眼角不觉落下一滴泪,轻声问:“你是讨厌我了吗?”
霍少闻心头一紧,心口仿佛被那滴泪灼伤一般,泛起阵阵刺痛。他缓缓握紧双拳,狠了狠心,闭上眼不去看他:“纪淮舟,此刻我没心情跟你在这演戏,你也别在这里添乱了,回宫去。
传来阵阵说笑声从帐外传来,帐内寂静无声。
沉默良久,纪淮舟低低笑了,挺直腰身端坐在榻间,周身气息陡然一变,目光幽深:“朕不知,留在军营竟还要经过侯爷同意?”
霍少闻转过头,拧起眉心:“你用皇帝的身份压我?”
纪淮舟撩起眼皮,面容沉静:“东昌屠戮大乾百姓,我身为一国之君,若无动于衷,岂不是愧对天下子民?”
霍少闻:“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我还能不清楚你是为何而来的吗?”
纪淮舟:“为谁而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次,我大乾不只要赢,还要斩草除根。李昊柏狼子野心,若这次不能一举灭了东昌,他们必定会反反复复扰我大乾。”
霍少闻默然,上一世纪淮舟接手的大乾是一个烂摊子,国库空虚,根本无力去反击东昌。以至于东昌每隔两年便会在两国边境挑起战火,使得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如今的大乾比那时好很多,可与东昌叫板。因此,霍少闻决定此次便直捣燕京,有前世经历,拿下东昌要容易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