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我哪是唬,」秦茵茵眨了眨眼,语气却轻了些,「我是认真这么想的。」
&esp;&esp;「入赘我家,我自然会好好待他,我爹娘也不是刻薄人。但若我嫁进别人家,被欺负了怎么办?」
&esp;&esp;她停了一下,声音低了点:「你看看芙蓉,如今都活成什么样了?」
&esp;&esp;芙蓉是林初梨初次参加闺中聚会时见过的女孩,那时人已议亲,纳采、换帖皆定。
&esp;&esp;她说,那是父母允她最后一次出门与姊妹相聚——那日她笑得眼弯弯的,青春洋溢,像极了她的名字,一朵开得正盛的芙蓉。
&esp;&esp;后来,她便从所有聚会与话题里悄然消失了。
&esp;&esp;据上回她的手帕交抱怨,连拜帖都送不进她夫家门。
&esp;&esp;那家人说,她既已过门,便不该与外人间话,哪怕是旧日闺友,也不宜相见。
&esp;&esp;琵琶声仍在,曲调悠远,但林初梨却已无心细听。
&esp;&esp;她微微侧头,顺着风看远处水面,水纹细碎,一如心事难辨。
&esp;&esp;她原不是会想这些的人。
&esp;&esp;穿过来那会儿,她打定主意——来都来了,那就活得痛快些。
&esp;&esp;不知能不能回去,所以更该及时行乐,走一步算一步。
&esp;&esp;她是真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一阵子——
&esp;&esp;躲在丞相府吃好、睡饱、挑本子、写黄文,连穿衣吃饭都随她心意。
&esp;&esp;她活得像个看戏的过客,天塌了也不关她的事。
&esp;&esp;直到遇见秦茵茵。
&esp;&esp;一个与这时代不太一样的贵女。
&esp;&esp;她表面妥帖,端庄得体,看起来与其他闺秀无异;
&esp;&esp;可私下里却跳脱灵动,有着这时代女子极少见的奔放与对自由的嚮往。
&esp;&esp;她不张扬、不违礼,却总能在守规与破格之间,走出属于自己的章法。
&esp;&esp;两人臭味相投,很快便成了彼此最自在的知交。
&esp;&esp;那时她以为,只要装得像,藏得深,就能一直当个局外人。
&esp;&esp;虽然她从未松懈,一直留意着自己的身份、人设、举止是否合规,
&esp;&esp;但她认为那些只是表演,是为了不被发现,才套上的壳。
&esp;&esp;真正让她措手不及的,是她后来竟然不只是装,而是真的开始在意了。
&esp;&esp;名节、婚姻、女子的命运——
&esp;&esp;那些她原以为与自己无关的戏码,竟一点一滴地渗进她的脚本里。
&esp;&esp;她本想看戏,结果不知怎的,就成了台上的人。
&esp;&esp;茵茵被议亲那阵子鬱鬱寡欢,她明明没事,却也跟着闷。
&esp;&esp;明明没人逼她,却开始想:
&esp;&esp;「会不会很快也轮到我?」
&esp;&esp;「我是不是也会被挑、被看、被摆上货架?」
&esp;&esp;她自詡通透,结果还是被这时代潜移默化,跟着慌了神。
&esp;&esp;而现在,茵茵衝破世俗的枷锁,向她父母要求招赘。
&esp;&esp;而她呢?
&esp;&esp;「……茵茵,你变得更勇敢了。」
&esp;&esp;「嗐,没变,只是想通了,比以前更想活得痛快些罢了。」
&esp;&esp;秦茵茵斟了新酒,接着道:「若永远照着他们的『好』去活,到头来连自己喜欢什么都主掌不了,那还是我吗?」
&esp;&esp;那声「我」,是说她自己,又像说给林初梨听。
&esp;&esp;林初梨一怔,没回话,低头慢慢转着酒盏。
&esp;&esp;她看着那团旋转的酒影,忽然有些出神。
&esp;&esp;那阵子跟魔怔似的,整个人状态都是虚浮的,一边故作镇定,一边焦躁得像发春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