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论工作得如何努力,都跟不上物价飞涨的度,家庭的经济愈紧张,本来已经快要被塔夫的薪水填上的小笔债务不断扩大。
终于有一天,由于对于温度的“疏忽”,襁褓中的妹妹冻死在了一天寒夜。而塔夫的母亲因为悲伤过度,再加上原本就拖着病体,很快也撒手人寰。
塔夫哭了很久,原本温暖的家庭变得冰冷,塔夫的父亲也变得愈沉默寡言。
但妹妹和母亲的死亡,却使得塔夫父子二人近乎要熬过冬季,直到某一天,塔夫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燃料电池价格的飞涨源于原本生产民用工业品的工厂转而生产在对外贸易中利润更高的东西,一种叫“蒙娜丽莎”的东西,满是巢都的工业世界才会出现燃料短缺。
顶巢的老爷们早已决定用贱民的生命换取巨额的投机利润,这个“谣言”冲击了他的心灵。
幼小的他疯一般地寻找杀死母亲和妹妹的罪魁祸,他到处去寻找“谣言”传出的源头。
他将这个“谣言”告诉父亲,父亲却比母亲和妹妹离开的夜里更加沉默,完全没有那天对他前去底巢时的鼓励,而是罕见地对他开口道:“停下吧,塔夫。”
塔夫完全不能接受父亲的话,他不能理解父亲为何会这样不关心母亲和妹妹的死亡。
他一边在工厂里奋力工作,一边更加奋力地留意工厂中消息的流动,沿着一个个工友顺藤摸瓜,他终于找到了流传出一则则或真或假的消息的源头。
这个工人自豪地称自己是“星辰反叛军”,是这座巢都刚刚兴起的反叛军的一个小头目,当塔夫找到他时,他正在升降台上激情四射地对工人们进行演讲。
这个反叛军演说的内容逐渐地点燃了塔夫心中的情绪,对啊!自己应该反抗!自己应该向这群害死自己母亲和妹妹的老爷们复仇!
塔夫控制不住自己,几乎是声泪俱下地向这个反叛军的小头目述说了自己的遭遇,这个反叛军的小头目安静下来,认真地听完了自己说的话,他真诚地用粗糙的大手握住了自己的双手,真诚的目光里充满了悲痛和同情。
“我没有失去家人,但我能够感受到你的悲痛。”他说,“我们应该相互帮助,以求在这个巢都生存下来。这些食物还有药品,你拿去吧,或许对你父亲的病情会有所帮助。”
拿出这些物资时,塔夫看到男人的脸上明显地犹豫了一下,显然挤出这些物资对男人来说也是个艰难的选择,这很有可能不是组织的,而是男人自己的东西。
塔夫察觉到了男人神情的波动,他也不是来索取物资的,虽然家境的确十分困难,但他并不是来寻求这方面的帮助,他婉拒了男人的善意。
但男人神情坚定地将他的双手推回去,劝告道:“回去吧,塔夫,你的父亲需要你。复仇不是你这个年龄该干的事。我们星辰反叛军和你想象中的也不太一样,我们希望的是通过理性的抗争来让那些老爷们让步,让他们保证我们能获得饮水、空气、食物和稳定的工作,拿回生存的权力。”
男人的回答浇灭了塔夫的热情,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但当看向怀中的物资时,塔夫又不由得兴奋起来。
些许愁苦被吹散。
至少,他和他的父亲能活过这个冬天了,父亲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很高兴。
但父亲的反应却和塔夫预料中的截然不同,当听说这些物资是由其他人施舍来的时候,父亲头一次冲着他大雷霆。
当一道道“孽子”、“畜生”、“我后悔养了你这么个东西”等刺耳的话语冲进塔夫毫不设防的胸腔,当父亲抓起珍贵的食物砸在他的头顶,塔夫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一句句对自己的辩护在中途便被父亲的漫长咒骂淹没后,塔夫辩护的颤抖的话语渐渐地变成了争辩,又不受控制地变成了对父亲的指责。
塔夫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根本没想伤害他的父亲,但伤人的、极其刺耳的话的确窜出口了。
他指责自己的父亲是孬种,是懦夫,知道害死母亲和妹妹的凶手是谁都只敢憋在心里不敢报复,而“星辰反叛军”才是真正的英雄。
这些话显然突破了父亲的心理防线,使得父亲脸色惨白、嘴唇颤抖,塔夫得以从咒骂声中解脱出来,用对“星辰反叛军”的赞美来对自己的行为进行辩护,他手舞足蹈,自顾自地讲着,因为父亲根本没再反驳,这场争辩成为了他一个人的表演。
只是塔夫的声量愈来愈大,但嘶哑声线中的底气却越来越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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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塔夫看到他的父亲,曾经宛如巨人一般的父亲砰地一声瘫倒在椅子上,他的瞳孔不由得跳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上前去扶,却被父亲打开了手。
塔夫这才注意到,父亲紧皱的眼角边的灰白鬓,还有那缩在椅子上如老人一般的身体。之前他感觉自己在父亲的暴怒中宛如暴风雨中的小船,随时就要倾覆,但真正的景象却是,由于工厂粗活的锻炼,他已比父亲高出一个头,他的身材高大,他的四肢孔武有力,也许刚刚的景象是一个刚长大不久的少年在欺凌他那宛若风中残烛一般的老父亲。
这一夜,曾经亲密无间的父子彻底决裂,在家中唯一的床上背对着彼此,一夜无眠。
塔夫用手臂枕着头,眼中泛着泪光,他不明白自己的慈父与严父怎么会变成今日这固执得不肯承认自己错误的无赖,他不再能够理解他的父亲。然而无论他怎么想,内心的负疚感都无法冲刷,他不再有可以奔赴的怀抱,也不再有可以责备他或是原谅他的对象,尽管他在这世上还有唯一的亲人,但此刻,他已彻底地成为孤家寡人。
天还没亮时,父亲便从屋子里消失了,塔夫清楚地知道父亲是何时离开床去上工的,两人在工厂也像是没看见彼此一般,不再说话。
塔夫没有再去找那名反叛军,虽然那个好人不该为他们父子的决裂背上任何责任,但一想到星辰反叛军,他便会联想到他们父子决裂的痛苦。
在工作中,塔夫渐渐地麻木,只有燃料电池不断攀登的高价和奸商的笑声能偶尔触动他的神经,但母亲和妹妹的死的确已经快被他所淡忘了。
直到有一天
喧嚣声久违地盖过工厂的机器声在巢都上方响起,工人们不知道生了什么,但的确有人提及了“星辰反叛军”。
“星辰反叛军?”
塔夫的眼睛不由得亮起了一些,看向工厂外,只可惜厚重的厂墙隔住了他的视野,让他什么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