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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你可曾听过‘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王爷,世间美好如此多,真的没有一件是你想做的吗?”
最后落下的是程耿星的声音,来宁川那日,她于山岚疾风中缓缓了道句“但得夕阳无限好,何须惆怅近黄昏”。
他没有应声,却深深记在了心里。
彼时起,他便没再想过求死了。他不禁问自己,起初召程耿星入王府的确是因为此人像南星,可后来呢?后来,自己主动戳穿他的身份,本以为可以换来坦然自若,然而结果却是越陷越深。
一次次悸动,一次次失控,他记得真真切切,看得清清楚楚。其实,他早已确定自己喜欢的是眼前这个人,为何还要因为一句相似的话而自我怀疑。
心动可以一样,人却是不同。
“王爷的心愿——看星星。”声音浸着湖水的温软传来。
是啊,他的愿望是看星星,不再是等满院的桂花开。他分得清过去与眼前,也能分清过去与将来。
陆乘渊自嘲般笑了笑,在心里默默道了句“对不起”——
是对眼前的程耿星,也是对他决定放下的、回忆中的南星。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没承想,不醉也能见到这般景致。”薛南星仰首轻叹,直觉连日奔波与满心思虑,在这一刻被尽数洗净。
她想,希望他也能有这样的感受,他实在太累了,这十一年来都太累了。
她不由地想看一看他,转头却撞见他眸中未及敛去的星火。
薛南星一时怔然,“王爷看着我做什么?”
“嗯。”陆乘渊答非所问,向前半步,碾碎满地星辉。
沉静如深海的眼底倒映出一对清澈的星眸,“我的心愿……是看星星。”
声音很沉,一直沉到她心里。
一阵悸
动直冲心口。
薛南星慌乱地别过脸,也不知在解释什么,天上地下胡乱地指了指,“星星在天上,在水里,或者、或者在飞!王爷你看这些萤火虫,像不像星星……”
“我要的星星从来不在天上”陆乘渊忽然倾身,伸手揽过她的后腰,将彼此未尽的话碾碎在唇齿间。
离梢的竹叶,无声地落进湖中,漾开圈圈涟漪。
片刻,陆乘渊退开半寸,指腹拭去她唇畔水光,眸中盛满湖中浮浮沉沉了一夜的星辰,“在这里。”
是一句笃定的——我要的星星,不在天上,在这里。
原来这就是他的心愿。
天地蓦地安静下来。
薛南星望见陆乘渊瞳仁中自己的倒影,她分明只看到了自己,这里面分明只有自己。
若说她昨夜没有表明身份是因为不确定陆乘渊的心意,可这一瞬,她几乎可以肯定,他的心里有她。
而她这颗慌乱悸动的心啊,既然无处安放,那便给了他去罢。
薛南星张了张嘴,正欲说什么。熟悉的霜雪气息混着竹叶清气却再次拢上来,陆乘渊扣在她腰后的手蓦地收紧,将她未尽的情思与星河一同揉进滚烫的呼吸。
这个吻与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太一样,不是试探、不是愤怒、不是霸占,只有炙热的吐息与说不清道不明的坚定。
倏尔鼓动的暗火灼烧在他经年冰冷的胸口,一路往下。陆乘渊头一回清晰感知情爱之事并非独属于男人和女人。
人一旦解开心结,便仿佛解开了束缚。
陆乘渊轻柔地抚过她的手臂、后背,那只手最终来到了她毫无防备的侧腰,将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精壮的身体覆过来,薛南星只觉得自己在他手中,就像是一艘落入汪洋的小船,只能随波追流、任凭摆布。
而那只落在她后腰的手,还在将她往他怀里摁紧、再摁紧,直到不留一丝缝隙。
竹涛声里,薛南星忽然察觉腿侧抵着什么。
呼吸骤地慌乱起来,然而还未及她有所反应,腰间陡然一松。
薛南星脑中炸开一线清明——
是玉扣,他、他竟然松了自己的玉扣!?
是了,陆乘渊一直认定她是男子,也就意味着,他不必顾及女子名声,且左右是不能三书六礼正式迎娶了,便是只要他昭王殿下喜欢,就能随时要了她。
眼下情到浓时,月黑风高,荒无人烟,草地还干燥松软。
他这举动……显然是要将她就地正法了!
薛南星立马从那个有翻云覆雨之势的吻中退出来,见到的却是陆乘渊“无辜”的眼神,还有一声近乎喘息的“嗯?”
不行!
她只觉得千万不能等他长驱直入时才露了女儿身,倘若再不表明身份,怕是难以收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