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厌卿心中叹气。
姚伏故意要他走出来现身闹市,虽然能猜到目的为何,但到底是废了他些功夫才说服了小皇帝。
要让自己的老师离开皇宫的保护,姜孚是一万个不愿意;
但让自己曾经的师兄以身作饵,不顾其死活,倒是姚伏一贯的风格。
沈厌卿会心一笑。没关系,今天见到的东西他什么也不会碰,什么也不会吃。
姜孚还等着他回去吃饭呢。
姚伏也认出了杨驻景,没多吱声,只半抬头斜了沈厌卿一眼:
“你来迟了。”
杨驻景眨眨眼。他可是掐着点把沈大人送来的,怎么会迟!
可是,既然这是沈大人的贵客,他也就没再多言。
果然听沈帝师答道:
“是,我来的晚,让师弟久等了,该向师弟道个歉。”
声调柔和自然,丝毫没有被故意刁难的不满。
姚伏吃了这一句,大概是心中有了定,神色稍霁。
当下也不再多绕,开门见山道:
“你先前所说的事情……”
“我虽然能做,但可不能就这么答应你。”
“不妨来对齐一下消息。你如今在朝中,还有多少势力?”
他们所坐的位置离周围很远,外人听不见他们说话。
可是要是说的这么直白,大剌剌谈论朝廷,那还是听的人有些肝颤。
“我?”
沈厌卿失笑,指指自己。
“我一个弃臣,离京六年,若是还有残根在此,不觉得太吓人了么?”
姚伏翻起眉毛看他:
“若要垫这些废话,那咱们也不用聊了,各回各家去吧。”
杨小侯爷旁观着大人说话,也不敢插嘴,只神色兴奋地听着。
看这意思,他今天是非得奉旨听点朝中秘辛了。
正巧茶端上来了,他当即极为积极地给两位都倒上。
一个七品,一个白丁,倒像是比他这忠瑞侯府的继承人还金贵。
见撬不开沈厌卿的嘴,姚伏索性掰着手指头数起来:
“当年三省里秦家姜十佩和明子礼掰了两省走,兵部硬抬上去了一个尚书,御史台里也插了不少人;”
杨驻景不动声色地动动耳朵。
“那时你都能和他僵持住,更别说后来……时又大换血,抽了那么多新人上来。”
“纵是看着旧日提拔的恩情,他们也得向着你些;”
“还有死忠的。”
“礼部那个林椿,就是早跟着你的吧?”
“还有余家,被牵了线挂在你主子身上,大抵你们往来也不少。再说……”
沈厌卿打断他,食指敲敲桌面,颜色微浅的瞳仁盯住自己的这位旧同门。
“都是陛下的人,”他说,“都是陛下的人。”
说完这一句,他似乎觉得气氛有些冷了,很快又微笑起来:
“太从你闭门日久,不知道现下不时兴这么说话了。”
“圣人临朝七年,你难道还没有适应么?”
早不是那皇子夺嫡割分势力,各部都各自有着姓氏的时候了。
如今的朝堂只有一个主子,就是自上位来一直坐的稳稳当当的姜孚。
姚伏觉得没趣,别开眼睛。
“若把我当自己人,就敞开说。”
“就算有这位杨小侯爷盯着,也没什么。等到架势一拉开,什么也瞒不住。”
“你既然铁了心要卖命,还有什么好藏的?”
“往日你权倾朝野的时候,总该留了自保的手段吧?如今不能调出来用?”
姚太从说这话,其实心中没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