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辰安默默观察宋小麦说话。
对方虽没说全,但心思通透的他多少能猜到几分。
沉吟半晌,不确定的问了句:“那孩子自己可愿去往你家?”
孩子何止愿意,天天恨不得长自家床上!
见宋小麦点头,黄辰安点了点头,一双温润的眸子浅浅一笑。
“这就好办了,那孩子如今也六岁多了,有了自理能力。”
“既然他自愿去你家,你且带着他去衙门备案即可。”
“大周建立初时,咱们新朝户部就贴了告示,为着连年战乱,大量孤儿流离失所,圣上特命各州县设安济坊,凡有能力者皆可前此收养。”
“凡收养无籍孩童者,官府非但不追究户籍瑕疵,还赐三斗粟米,每岁两吊钱作孩童抚恤,直满三年。”
黄辰安问:“你二伯家这个养子可是从安济坊领养的?”
这还真不知道。
宋小麦听了这话愣了一愣,
如果来弟来自安济坊,那岂不是说宋大田一家偷偷吃了人家的米用了人家抚恤银,还将人不当人养着,成天不是打就是骂,如今没了抚恤银便想了法的叫人去送死?
见对方一脸茫然,黄辰安默了默,虽然他不愿将人心往暗处想,可事实摆在跟前又不得不如此想。
“如果那孩子来自安济坊你二伯家恐怕有一半原因都是冲着抚恤银子去的。”
“至于为何一直不给对方名分,怕是担心将来孩子长大分其家产之故。”
这话如果换一个八岁孩子在跟前,打死黄辰安也不会说。
可面前坐着的是宋小麦,这孩子心智早熟做事稳重,说了也不会对其将来有何影响。
宋小麦觉得小黄大夫说的怕是八九不离十,但有一点却想不通。
“如果来弟来自安济坊,难道安济坊那边没有留下领养手续之类么?”
“我二伯家迟迟没去衙门备案给他入籍,为何这么多年衙门也没来寻过他们?”
黄辰安给对方添了半盏茶,不急不缓道:“你说的没有问题,不过凡事总难以咱们想当然的去理解。”
他微微叹了口气:“新朝建立,百废待兴。”
“自上而下,每一条新令的颁布到施行落地,中间必然无法如我们想象一般容易。”
“新糊的窗纸都要透几缕风”
说到这,黄辰安陷入一阵回忆,说起一段旧事。
“当年因缘际会,我随父亲去过咱们县衙后院,替县令娘子诊脉。”
“路经前衙时,现几班衙役忙的脚不沾地,捧着半人高的册子成日跑马灯似的转。”
“南面要修桥造船,北要清丈良田。”
“各镇各村要清算人丁入籍,按丁分亩当时咱们县上下万人口,大都还饿着肚子食不果腹”
“县令忙的连怀胎九月的娘子都顾不得,成日在外风餐露宿,其子诞下月余才将将赶回”
“在这样一个情况下,关于安济坊的章程”黄辰安看向宋小麦时多了几分无奈:“热灶热柴尚要排队,何况这冷灶呢?”
听对方一席话,宋小麦想不通的问题瞬间明白了。
这一刻她才现,自己对于这个时代的了解还是太少太少,甚至皮毛都算不上。
凡事尽美尽善固然好,但人无完人,何况是掌管这么一大片地方的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