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秽的暗红烙印如同活体疮疤,在阿澈心口疯狂搏动。每一搏,都抽髓吸魂,将他的意识更深地拽入冰冷粘稠的黑暗。黑袍祭司“鸦羽”的狂笑尖锐如刮骨钢刀,手中那吸饱了血契之力与污秽献祭的乌鸦头骨,红光已盛如地底熔炉,散出令人窒息的邪威。
“渡鸦临世!冥府洞开!”鸦羽双臂高举,宽大的黑鸦祭袍无风自鼓,癫狂的嘶吼刺破焦土死寂。头骨红光如血瀑倒卷,在她身后凝聚成一只遮天蔽日的巨大渡鸦虚影!虚影双翼由无数哀嚎的怨魂交织而成,空洞的眼窝深处,两点幽绿冥火熊熊燃烧,死死锁定了地上如同破布般瘫软、生机被疯狂抽取的阿澈!
渡鸦虚影缓缓张开由白骨与阴影构成的巨喙,一股足以冻结灵魂的死亡吐息开始酝酿,目标直指阿澈眉心——那是要彻底湮灭他最后一点真灵,将其化为纯粹怨能,献祭给她口中那所谓的“冥主”!
就在这千钧一、万灵同悲的刹那!
“呜……呜呜……”
一声微弱、断续、仿佛被扼住喉咙的孩童呜咽,如同投入滚油的一滴冰水,极其突兀地自不远处响起!
是那个蜷缩在角落、手腕上缠绕着被污秽染黑的青碧灵光的盲眼小童!他小小的身体在血鸦死士散的污秽死气侵蚀下剧烈颤抖,枯瘦的手腕上,那原本代表生机与灵根本源的青碧灵光,此刻已被暗红血契的污秽之力侵蚀了大半,化作狰狞扭曲的黑红纹路,正贪婪地吮吸着他微弱的生机!
然而,就在这绝境之中,就在那渡鸦虚影即将喷吐死亡吐息的瞬间,孩童那空洞无神的眼睛,似乎“看”向了阿澈的方向。他无意识地伸出另一只没有被侵蚀的手,枯瘦的五指徒劳地抓挠着冰冷的焦土,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呜咽:
“哥哥……痛……救……娘亲……”
这声微弱的呼唤,带着孩童最本能的恐惧与求助,却像一把无形的钥匙,猛地插入了阿澈那被黑暗和痛苦冰封的神魂深处!
“阿娘——!!!”
一声来自灵魂最底层的、混合着无尽痛苦、刻骨思念与守护执念的咆哮,如同沉寂地心的岩浆轰然爆!阿澈本已黯淡无光、被血契锁链死死缠绕的眼眸,骤然爆射出两道刺目的赤金光柱!
不是力量!是意志!是源自血脉深处、被母亲残香守护、被盲童呼唤唤醒的、绝不屈服的守护意志!
这意志的爆,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
轰隆——!!!
阿澈身下那片早已被墨玉棋盘、赤莲焚天、玄霜斩魄、血契反噬轮番蹂躏的焦黑土地,再也承受不住这来自灵魂最深处的意志冲击,轰然塌陷!
一个深不见底、直径丈余的漆黑洞口瞬间出现,如同大地张开的绝望之口!一股积郁了不知多少岁月、混杂着浓烈血腥、陈腐尸骸与滔天怨念的阴冷气息,如同压抑万年的火山,从洞口猛地喷出来!
阿澈的身体,连同他心口那搏动着的污秽烙印,瞬间被这喷涌而出的恐怖气息吞噬,坠入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什么?!”鸦羽祭司的狂笑戛然而止,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她手中的乌鸦头骨红光也随之一滞,那即将喷吐的死亡吐息被强行打断。她身后的巨大渡鸦虚影出一声不满的尖啸,幽绿的冥火剧烈跳动。
“枯井?!”一个血鸦死士冰冷的面具下,出沙哑的机械音,带着一丝本能的忌惮,“祭司大人,此地乃古战场万人坑旧址,下有积年怨井……”
“闭嘴!”鸦羽厉声打断,苍白的脸上扭曲着被搅局的狂怒,“管它什么井!给我把那小孽种拖出来!他的魂,是主上复苏的关键祭品!”
她枯爪般的手指猛地指向那喷涌着阴寒怨气的洞口,对着身后的血鸦死士厉喝:“下去!活要见人,死要见魂!”
数十名血鸦死士没有丝毫犹豫,如同最忠诚也最冰冷的杀戮机器,动作整齐划一,纵身跃入那深不见底的枯井之中!他们身上散的污秽死气与枯井中喷涌的怨气瞬间交织,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
然而,仅仅过了不到三息!
“呃……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猛地从漆黑的井底深处爆出来!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痛苦,仿佛灵魂正被亿万只无形的手生生撕裂!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数十声惨嚎如同地狱的合奏,在狭窄的井壁中回荡、叠加,形成一股令人头皮炸裂的声浪狂潮!
噗!噗!噗!
伴随着惨嚎,数十道粘稠的、散着浓烈死气与新鲜血腥的暗红色血箭,如同被无形巨力挤压喷射,猛地从井口喷涌而出,直冲数丈高的天空!血箭之中,甚至夹杂着破碎的乌鸦面具碎片、断裂的乌鸦喙弯刃、以及……被某种恐怖力量撕扯得不成形状的残肢断臂!
“什么?!”鸦羽祭司瞳孔骤缩,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她手中的乌鸦头骨红光剧烈闪烁,传递来那些血鸦死士临死前最后感受到的、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的、纯粹到极致的怨毒与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