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谭道舒见过裴家澜几回。
一个园区能有多大,咖啡厅就那么几家,路就那么几条,不撞上也难。更别提他有一回正好看见裴家澜进公司,和他那里没隔多远,怪不得会去同一家买咖啡。
裴家澜没见过他,不知道他是谁,偶尔俩人照面也就是擦肩而过,一直相安无事。没成想有一回正好撞上虞骋来接他。
今天正好是立冬,雪没下多少,天气倒是冷得吓人。谭道舒非说自己出门就开车,不在外面溜达不怕冷,每天只穿薄薄一件大衣,主要还是想耍帅。结果没两天就感冒了,吸着鼻涕给虞骋打电话。病的不严重,就是被惯的,说自己手软,打不了方向盘,得虞哥来接。
于是提前关店,小邹能提前下班,乐得不行:“接谭哥呀,真甜蜜。”
走之前多带了件自己放在店里的外套,顺路在药店买了点药。两个人都不太生病,虞骋估计着家里的药已经过期了。
到了公司楼下,看见谭道舒居然还穿着薄外套在下面等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顾不上要给谭总留面子,把羽绒服裹在他身上就开始训人:“这么大人能把自己冻感冒,说叫你多穿点也不听,非让我惦记是不是。”
谭道舒不敢狡辩,小声讨饶:“错了,错了。”
虞骋刚要开口,忽然被另一道声音打断:“虞骋。”
下意识展开眉头,转头时微微一怔。
裴家澜远远就认出了虞骋的车,他一开始甚至猜测虞骋会不会是来找他的,走进了才看见他身前站着另一个男生,两个人近的像是抱在一起。他狼狈地收起脸上的欣喜,平静地走过去。
其实他知道谭道舒是谁,之前听上司、同事们讨论过新搬来的公司,说老板又年轻又帅。只是他没想到,这个人会是虞骋的新男友。
“好久不见。”裴家澜只是轻轻看了谭道舒一眼,对虞骋说。
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联系了,除了他厚着脸皮找虞骋那几回,虞骋从不主动找他,甚至直言他已经有男朋友了,让他不要再来打扰。
话说到这份上,裴家澜怎么好意思再拨电话。只是看到虞骋的车时,还是难免会有些期待。
有一瞬间,他特别希望羽绒服下罩住的人是自己。
虞骋知道裴家澜在这上班,看见他倒是没太大反应,只是冲他点了点头:“好久不见。”将谭道舒半揽进怀里,很克制又显亲密的姿势,向他介绍道:“谭道舒,是我恋人。”
恋人。
裴家澜把这两个字放进嘴里咀嚼一番,露出个笑来,对谭道舒伸出手:“你好,我是裴家澜,多多指教。”
对方很自然地伸出手和他握了握,脸上不见尴尬,就是鼻音有些重:“你好。”手上触感微凉,让裴家澜略微失神,随后就看见虞骋握住那只手放进兜里,对着身旁的人低声道:“冷,揣起来。”
丝毫容不进第三个人的气氛,逼得裴家澜不由悄悄后退了半步。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过来拦住虞骋只是一时冲动,三人沉默的瞬间他忽然有些宕机。也许该像每个不甘心的前任那样,故意说一些阴阳怪气的话,或者做出很优雅的前男友的姿态,让虞骋知道没有他他也能过得很好。
但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剩下填补空白的场面话。
“最近都挺好的?”他问。
“都好。”虞骋礼貌性地答话:“裴叔身体怎么样。”
“比之前好多了,他几十年也没适应北方的气候,回了老家舒服多了。”裴家澜没忍住,多说了几句。
虞骋还是保持他一惯的得体:“那就好,身体最重要。”又对谭道舒说:“你别吹风,先上车吧。”
太明显的逐客令,裴家澜在心底苦笑一下,以前只见过虞骋把冷漠用在应付别人身上,没想到有一天这个别人变成自己。
他不想也没办法再待下去,找了个不太完美的借口:“天冷,约了人吃饭,我就先走了。”
三人互相道别,结束了这场匆匆的偶遇。走到转角时裴家澜忽然转头看了一眼,只见到虞骋宝贝似的将谭道舒塞进副驾,自己从车头绕到驾驶位。
而后黑色的越野开走了,他熟悉的车牌号和车身,开车的是他熟悉的人。他曾无数次坐在车上,看着虞骋的侧脸,那时候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扔在车后。
可是,明明是他先放开的手。
其实他从分手的那天就开始后悔了,但他以前百试不爽的招数通通失了效。不管他怎么卖乖,虞骋从来没有多看他一眼。
好在虞骋之前的两年一直没交新男友,他一直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的。即使虞骋不再是单身,他仍固执地认为就算有新人也绝不会长远。他脸好看,身材好,和虞骋一起长大,又在一起这么多年,虞骋念旧,不会有比他更好的选择。
直到今天,直到前一分钟。
他看着逐渐远去,消失在路口的车身,突然真切地意识到,这个人不会再属于他了。
脸颊滑过一道温热时,他才注意到自己掉了一滴眼泪。
今年冬天真冷。裴家澜想。
翻涌的情绪并没有传进车里,谭道舒正裹着衣服,鹌鹑一样不敢吱声。
“自己当老板还这么不注意,病了倒了,让你手底下人喝西北风?”
这话谭道舒就不爱听了,小声反驳:“不是,你关心他们干什么,你关心关心我呗。都生病了,别凶了行不行。”快给自己说急了。
【冄_煷灣】
虞骋开着车,瞥了一眼,看见他乖乖坐着的样子,也缓下语气:“行,不说了。晚上想吃什么。”
生病没什么胃口,谭道舒一时半会儿没想出来,正巧手机响了,一看名字,连忙接起来:“喂,妈啊。”
齐兰说:“小舒,今天忙不忙,回家里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