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兰芷院的晨雾还未散尽,姜婉已坐在窗前,展开一卷泛黄的账本。墨香混着窗外栀子花的甜香,在晨光里织成一张细密的网。
“小姐,您又起这么早。”绿萼端着温水进来,见她指尖划过账本上的数字,忍不住劝道,“昨儿个看了半夜,仔细伤了眼睛。”
姜婉头也未抬,指尖停在“城西田庄”那一页:“无妨。”
重生已过半月,她不再是那个只知痴恋太子的蠢货。每日天不亮便起身,翻遍了侯府近三年的账本,连厨房采买的流水账都没放过。前世她对这些嗤之以鼻,如今才知道,侯府这潭水有多深。
“绿萼,”姜婉忽然合账本,“你说,城西田庄的佃户,为何敢拖欠租子?”
绿萼愣了愣:“不是说有个叫王老虎的地痞在捣乱吗?”
“王老虎不过是把刀,”姜婉指尖敲了敲账本,“刀把子在谁手里?”
绿萼脸色一白,下意识看向门外。侯府里谁不知道,二夫人李氏最擅长豢养外男,城西那个王老虎,据说每次进府都走侧门,怀里还揣着二夫人赏的银钱。
“小姐,这事……”
“我知道。”姜婉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所以才要查。父亲不是嫌我不懂事吗?我偏要让他看看,他的嫡女,不是只会躲在深闺里绣花的废物。”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娇笑:“姐姐这是说谁呢?莫不是又在编排妹妹?”
姜柔穿着一身水绿色襦裙,扭着腰肢走进来,身后跟着一脸谄媚的小桃。她扫了眼桌上的账本,掩唇笑道:“哟,姐姐转性子了?从前连胭脂水粉都算不清,如今竟看起账本了?莫不是想在父亲面前邀功?”
姜婉拿起一支白玉簪,对着镜子慢慢插在间,语气平淡:“妹妹说笑了。不过是闲着无聊,看看家里的进项出项,省得日后嫁出去,连管家理事都不会,被夫家笑话。”
这话绵里藏针,暗指姜柔是庶出,将来婚嫁不如她嫡女风光。姜柔脸色一僵,随即又笑道:“姐姐说笑了,谁不知道姐姐将来是要嫁入东宫的,哪里需要管这些俗事?不像妹妹,将来只能找个普通人家,自然要多学学。”
又是太子。姜婉握着梳子的手紧了紧,随即松开,转身对姜柔笑道:“妹妹倒是提醒我了。只是不知妹妹口中的‘普通人家’,是指哪家的公子?前几日我好像看见妹妹在花园里,和西跨院的表少爷聊得很投机呢。”
西跨院的表少爷是个出了名的浪荡子,姜柔最怕别人提这事。她脸色瞬间涨红,尖叫道:“姜婉!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姜婉挑眉,“那日我路过花园,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妹妹若是没做,何必这么激动?”
姜柔气得浑身抖,指着姜婉说不出话来。小桃连忙上前打圆场:“大小姐,二小姐只是和表少爷讨论学问,您可别误会了。”
“讨论学问?”姜婉轻笑,“在假山后面讨论学问?妹妹的学问,倒是别致。”
姜柔再也忍不住,猛地扑上来想抓姜婉的脸:“姜婉你个贱人!我撕了你的嘴!”
姜婉早有防备,侧身躲开,姜柔扑了个空,差点撞在梳妆台上。绿萼连忙上前扶住她,却被她一把推开:“滚开!”
“妹妹这是做什么?”姜婉皱着眉,语气带着一丝不悦,“不过是说了你几句,就想动手打人?若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这个嫡姐多欺负你呢。”
姜柔看着周围下人们窃笑的眼神,羞愤欲绝。她每次想找姜婉的麻烦,总是被反将一军,偏偏姜婉话说得滴水不漏,让她有火不出。
“姜婉,你给我等着!”姜柔撂下狠话,带着小桃气冲冲地走了。
绿萼看着她们的背影,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小姐,您可真厉害,每次都把二小姐气得跳脚。”
姜婉却没笑,走到窗边,看着姜柔消失的方向,眼神冷了下来:“这才只是开始。”
她知道,姜柔不会善罢甘休,李氏更不会。刚才姜柔的话,看似嘲讽,实则在试探她对太子的态度。前世她就是因为痴迷太子,才被李氏抓住把柄,设计陷害。这一世,她必须彻底斩断和太子的牵连。
“绿萼,”姜婉转过身,“去把刘福叫来,我要再问问城西田庄的事。”
“是。”
刘福很快来了,见姜婉又问起田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大小姐,那王老虎实在难缠,老奴……”
“我不要听难缠,”姜婉打断他,“我要知道,他具体是怎么刁难佃户的?有没有人敢出来作证?”
刘福愣了愣,似乎没料到姜婉会问得这么细:“这……王老虎带着一群地痞,天天去佃户家打砸抢烧,佃户们敢怒不敢言。有个叫王老实的,想偷偷来交租,被王老虎打断了腿,现在还躺在床上呢。”
“王老实?”姜婉记下这个名字,“他家住在哪里?”
“就在田庄最西边,一间破茅草屋。”
“好,我知道了。”姜婉点点头,“刘福,你先下去吧。记住,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父亲和二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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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福虽然疑惑,但还是应声退下了。
绿萼看着姜婉,担忧地说:“小姐,您问这么细做什么?那王老虎可是连侯爷都不放在眼里的人,您可千万别去招惹他啊!”
“我不去招惹他,”姜婉走到书案前,拿起笔,“但他欠侯府的租子,欠佃户的公道,我必须讨回来。”
她顿了顿,又道:“绿萼,你去帮我准备一身粗布衣裳,再拿些银子来。”
“小姐,您要做什么?”
“去看一个人。”姜婉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一个能帮我们解决田庄问题的人。”